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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征没敢走正门,只是去了后巷的一处小门,地方之偏僻,萧珩问了五六个小厮才找着。门外停了辆及其朴素的马车,那车夫早上见过他,掀开帘子让他进了去。
赵征是武将,这么多年气势仍在,见萧珩来了,也不磨蹭,开口道:“臣废话也不多说了,除去今日交给你的东西,还有三物,想必你用的着。”他说着,将手中匣子递给萧珩。
萧珩接过,知赵征不会害他,直接开了匣子。里面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倒是一封信件,一块青玉佩,以及一卷书。
他望了赵征一眼,将里面东西依次打开。这第一封信不过是普通书信,却是写给慕家家主慕宗鑫的,粗略看来,是封举荐信,却并未说明是他萧珩。赵征道:“我与那慕老头子有些交情,却也不深,你若是想以门生身份进他慕家刺探,以此信,能换个二等门生,他见不着你,你也好方便做事。”
萧珩又看了赵征一眼,带着些许探究。他拿起第二块玉佩,在赵征面前晃了晃:“那这又是何物?我萧珩也不缺此类东西。”
赵征仍是正正盯着前方:“这玉佩,是你二哥生父,在那日与其母行欢之时,遗落之物。”
萧珩的眼眯了起来,藏着些冰凉。那块青玉佩在他手里反复把玩,忽地一笑:“赵侯爷可是个本事大的主儿,查皇上身世,那可是不一般的功夫。”
赵征不语。
萧珩接着说下去:“这次找我,怕不是被那封信引来的,是蓄谋已久。让我猜猜,为名利,你赵家都是侯府了,不在乎那一点;为富贵,这良田百亩,金银珠宝攒着也不少。难不成,真是给我父皇报仇来了?”
赵征点头,却又摇头。片刻,哑然出口:“阿纤,是在十二月的寒冬,走的。”
“她从小身子不好,怕寒,我没想到,入了这重重宫墙,她身子竟是一日不如一日。”
赵纤纤,赵家嫡女,先皇的芊妃。
她入了宫,一向都是报的喜事,半分不妥都没有跟我们说过。直到那日急急赶来了一封家书,她说得慌乱,也不知道在叨些什么,可看上去似乎是遇到了些不好的事儿。我又不敢进宫去问,没想到她从那以后,没有过来信。
后来没过多久,现今皇上就登了位,这么一来,她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那日,她的素棺,随着诏书而来。诏书上说她是不慎落水,染了风寒,愈演愈烈地病,一阵北风,就把她刮没了。
可我不信,我们赵家都不信。她身子是不好,可没到那个地步。更何况她从小随哥哥,没个女孩子样样,还自己学了游水,怎么会无缘无故落水,还半天才被人发现,捞了上来?
我要开棺,那随行的公公却不给,看她最后那么一眼都不给。那棺材不过就停了半个时辰,交代交代,就又一路风雨兼程抬回皇陵安葬。她生前不幸,身后竟还要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我要查,皇上却千方百计给我赵家下绊子,不给我们查。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停了面上的,私底下继续查。夫人最喜阿纤,把她看得比两个哥哥还宝贵,阿纤一没,她也撒手去了。
我没了夫人,没了爱女,年末之时,幺子又夭折,天塌了一半,什么都做不下去。
我迷茫一片,不知道该干什么,就用了全力去查阿纤的死。这么一查,还真给我查出些什么来了。
皇上生母,那个宫女,曾经是阿芊宫里的。
“阿纤她,听到了皇上,和先皇的对话。
先皇护过她,说什么也不让萧晟碰她一下。那狼心狗肺的崽子,当着先皇的面儿,将那一大壶鸩酒,混着沸汤,生生灌了下去……”
驰骋风云一辈子的老将军,饱经风霜的脸上划过道道泪痕。他望着窗外夏天的绿藤,好久好久,才继续说下去:“那年冀州的雪好大好大,纷纷扬扬,一晚上落在地上有三寸厚,她的棺材,就是在那时候来的。黒木素棺上盖了一层雪,夫人见到那棺的一刹,就哭得晕了过去。她最喜欢闺房外的红梅,却又不舍得折了去,就日日开了窗子守着看。她上京城那天,还跟我们说要守着这红梅,她日后回了,是要再来看的。”
“后来那红梅开得娇艳似火,二十年来开得最盛的一次,她却看不着了。”
红梅落了枝头雪,佳人却不复当年。
无人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