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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淡,即将日落西山,甘启龙和林仕荣脸上已经是喝得微醺,旁边甘启龙对林仕荣的酒量赞不绝口,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虽然甘启龙噼里啪啦的在身边讲着,可林仕荣只是虚与委蛇的面带微笑应付着!不免有些言不由衷的表情流露出来!甘启龙虽说是个粗人,但在为人处世和察言观色方面倒也有些经验,知道林仕荣的心里有着些心事,借着这酒劲让那情绪更加的高昂了,尽管林仕荣不说,甘启龙也看出了端详。
此时,甘悦忙活完了正从屋内走出来,甘启龙便起身拱手欲向姜树文告辞,却被林仕荣拦了下来,向甘启龙问道:
“老乡啊!听说树文家的房子可是你帮忙搭建的?我看了看这房子的布局,甚是喜欢,这么好的手艺怎么愿意待在这偏远山村啊?却不考虑去大城市里发展?”
甘启龙一听,哈哈大笑着说:
“林老板真是高看了,都是些村里人的粗活,怎么都不如大城市里的精致!再说了,小女目前还在读着书呢,他妈去得早,我这村野蛮汉不想孩子放假回家空荡荡的一个人。之前也去大城市里面打拼过,自己老了,也跟不上目前年轻人的手速了!况且啊!在这里,还有单身的老姜头陪着我,我们两个单身汉啊!倒也落得个轻松自在了!”
一旁的甘悦推了推甘启龙,此时的林仕荣面露难色,强颜欢笑的看着甘启龙,眼睛里貌似有着泪光!甘启龙顿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甘悦忙忙插科打诨的说道:
“额!爸!你不是说今天晚上约了人去钓鱼么?再不去恐怕人家会以为你爽约吧!”
甘启龙立马故作姿态的装作很着急的样子,招呼也没来得及和姜树文打,急忙忙的赔了一杯酒,拉着甘悦就往家去,甘悦也是被甘启龙拉着往前拖着,连忙和林仕荣告辞,嘴里还说着:
“欸!爸!我说你慢点!不要走那么快啊~~~!”
姜树文收拾完,从屋内泡了杯热茶递给林仕荣,林仕荣顺手接过来,吹了吹面上的浮沫,细细的抿了一小口,觉得这个茶的味道很是清香,便问姜树文:
“树文!这个茶叶喝起来沁人心肺、芬芳馥郁,这是什么茶?”
姜树文还在为甘启龙父女的不辞而别而感到奇怪,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埋怨着,听到林仕荣的问话,连忙答到:
“哦!爸!这是我们这里自己种植的山茶,倒也是没有什么名字,您喝的是今年的头道春茶,都是那些茶树上的嫩叶,平常我也只是自己喝,家里种得不多,您要是喜欢,今年深秋的时候,我再多种些,来年开春就可以有了!”
林仕荣笑而不语,又细细品了品,倒吸气凝神、悠然自得的闭上双眼,回味悠长的说:
“树文啊!你比我好!纵然家财万贯却难有这从容自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像今天这样回归本质的活过!做饭如做人,油盐酱醋、粗菜淡饭伴着这家长里短才能吃出这人间烟火的味道!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此刻!你是师傅,我是徒弟了!哎~~!真是造化弄人啊!”
姜树文看到林仕荣这般模样,一下心中倒也怜悯起他来,在姜树文面前坐着的不像是他以前那个趾高气昂、野心勃勃的师傅,倒像是经历过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恩怨情仇而现在确是一个伤痕累累的老人!不免为之动容。
姜河安静的坐在大门口听着外公和父亲的对话,听着外公如此的妄自菲薄的说着自己,将自身说得一无是处,倒也觉得他可怜了起来,正如父亲刚才和自己讲的,也许他之前做过很多的错事,也犯过很多的糊涂,但是,时光荏苒,岁月无情!带走了他曾今珍视的东西,而如今幡然悔悟,却为时已晚!
姜树文抹了抹眼睛,叫了声姜河,温和的对林仕荣说:
“爸!今天我有些累了,待会,就让您的外孙带您去看看小芸吧,您看行么?”
林仕荣心里明白姜树文是故意让姜河和他一起去的,爷孙之间的那层隔阂得他们两个自行化解,即使是作为父亲的姜树文也无能为力。
林仕荣会意的点了点头,暗自默许!转身去看身后的姜河,一旁的姜河一下紧张了起来,侧过身去,不敢与林仕荣对视,而林仕荣和蔼可亲的对着姜河说道:
“那就麻烦我的外孙了!”
姜河头也没回,支支吾吾的‘哦!’了一声,起身便向外走,掠过林仕荣后,停下来说了声:
“那就跟我走吧!”
林仕荣马上站起整衣敛容,两个大汉看到老板想要出门,意欲跟上来一同前去,林仕荣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两人留下,自己便跟着姜河走了。
姜树文看着爷孙两个远去的身影,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从书房切了一个大西瓜,递给了两位大汉,自己则进房鼾睡了起来!
夕阳西下,斜阳晚照霞光,晚风拂面,蛙鸣不决于耳。
落日之下,姜河和林仕荣一前一后的向着林芸的墓地走着,姜河的脚步很快,一下把林仕荣累得够呛!林芸的墓地离家有着四里地,两人一路倒也没有说话,姜河只顾往前带路,而林仕荣本来就西装革履的在这田埂道上行动不便,再加上自己年迈体衰的身体,一路上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不过一会儿,林仕荣便被姜河甩得很远,林仕荣体力不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姜河大喊道:
“姜河啊!你慢点走!等等我这老头子!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姜河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和林仕荣隔着老远的距离了,便也学着林仕荣的样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林仕荣眼瞅着坐下的姜河,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将笔直的西装裤挽起,脱下鞋子用手提起来,打着赤脚,却不再走田埂路上了,双脚走向田地里,想抄近路赶上来!
远处的姜河看到林仕荣在泥泞的田地里步履维艰走来的样子,很是好笑,林仕荣在田里歪歪扭扭的,每走一步脚便陷进泥土里,倒不如在路上走得快了!
果不其然,一下林仕荣便从田地里走回到田埂路上,一脚刚踏上路边,而另一只脚还没从泥地里爬出来,一下重心不稳的坐在了满是泥水的的田里,溅起的泥水弄得全身都是!
姜河一看,赶忙从远处跑来,将林仕荣扶起,没想到满身泥泞的林仕荣倒哈哈大笑起来:
“伪契已无分,买山云自如。身为廊庙宰,梦作种田夫。看来啊,就算是大诗人也难做这种田人啊!文人持笔、武人护国、农夫耕种、厨师掌勺,各有所长!唯独你爸却身兼两职!真是让我佩服!”
姜河被林仕荣这打趣的话说得噗嗤一笑,林仕荣也不再拘束起来,姜河看林仕荣狼狈不堪的样子,小声的说道:
“您要不今天就别去了吧!先送你回家清洗一下,改日再来!”
林仕荣见姜河主动与他搭话,心里很是高兴,连忙摇头。姜河见林仕荣如此坚定,心里难免生出了恻隐之心,用手挽着林仕荣的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向前走。
原本几十分钟的路程,却走得很是漫长,一路上,林仕荣不断的询问着姜河和他母亲生活的事情,姜河一字一句、声情并茂的说着,让林仕荣一路上喜不自胜、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林芸的墓前。姜河朝着墓碑指了指,林仕荣一下表情凝重了起来,走向前去,问道:
“就是在这里么?”
姜河‘嗯!’了一声!此时已是傍晚,日月交替,月光皎洁,林仕荣湿哒哒的衣服还在往外滴着泥水,晚风吹来,虽没有寒意,却也让林仕荣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姜河有点担心,毕竟林仕荣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样像下去恐怕得感冒,想到这里,姜河朝着裤子的口袋里捯饬了下,一摸,昨晚用来点炭火的打火机还在身上,便默不作声的走开了,留下林仕荣独自一人的站在墓前,自己却穿进树林里去了!
林仕荣好像也没有留意姜河的举动,全神贯注的看着女儿的栖息之地。
在女儿安息的地方,有着一处小小的竹亭,好像是特意搭起来让人休憩的,墓边开满了杂草花,纷纷在晚风中随风摆动,像是在与墓中人窃窃私语。墓碑上镶嵌着女儿笑容满面的照片,顺着墓碑的方向,远远望去,远处便是姜树文的家!
林仕荣满脸的凝重被一扫而光,蹲下身子,一边采摘着野草花,一边喃喃自语道:
“小芸啊!爸爸来看你了,看到你身前有着如此幸福的家庭,爸爸很欣慰!你有着一个爱你的丈夫,有着一个疼人的儿子,过着远离喧嚣的生活,这样我也心安了!以前的我太过于执拗,也太过于争强好胜,做了很多追悔莫及的事,严格的来说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更加不配当你的父亲!可是命运呐!总是爱捉弄人,当我叱咤风云,傲视万物的时候,以为,金钱和地位能带给我们幸福,然而却断送了我最珍贵的东西!现在我老了!过去的很多事情也想通啦!而你却静静的躺着这里,听不到我真诚的道歉了!以前的过错,我无法再去挽回,只希望在这余生里,替你照顾好你的两个孩子,让他们能开心快乐!这样我便满足了!”
林仕荣说道这里,双眼流下热泪,脸上却扬起了笑容,继续自言自语的说:
“你知道吗?姜河这小子啊,真像小时候的你啊!刀子嘴豆腐心的,是一个好小子!看着这小子也成年了,你们隔壁领居家的那个女娃子很是机灵可爱,要是你现在还在的话,估摸着也在寻思着这小子的婚事了吧!”
“哪有的事啊?你这老头倒是满口的没个正经,甘悦是我妹妹!你就不要和我妈胡言乱语了!”
姜河将在树林里拾捡的干柴一把扔在地上,满脸生气的冲着林仕荣解释,样子十分的可爱,惹得林仕荣破涕而笑,连忙说道:
“看看!你小子倒还发脾气啦!好好好!怪我不明缘由,乱牵红线!我向你赔罪好了吧!”
姜河对林仕荣的话并不领情,翘着嘴唇,蹲下身子,将支起来的柴堆点燃,自己来站到一边,林仕荣自己便自觉的靠着火堆旁坐下,眼看一旁的姜河还在生气,便转移话题,指着那个竹亭问道:
“这是谁搭的啊?”
姜河看了看,默默的不做声,好像在赌气,这时候,林仕荣像个老小孩一样耍起了无赖,生拉硬扯的将姜河拉到一旁坐下,姜河争执不过,坐下后,便立马往后面退了退,一来,本来自己心里不情愿,二是,这夏天夜里没事烤火,也是热得慌!
林仕荣看姜河这样也没再强求,只是追问着那竹亭的来由,姜河见他刨根问底的样子,只好对林仕荣说明。
原来,这亭子是姜树文和姜河两人一起搭建起来的,林芸刚去世的时候,爷俩很是悲痛,对林芸恋恋不舍,于是搭起这个亭子,两个人常常来这里陪着林芸说说话,时间一久,爷俩的悲痛之情也缓解了许多,后来,姜河要去上学,姜树文独自一人要忙着打理自己的店铺,来的时日也少了,那亭子也被风吹日晒雨林的闲置在哪里,直到去年,姜树文找来甘启龙,对亭子修缮了一番,并给亭子做了些防护,这才让这亭子还留存在这,不然的话,那亭子想必早就塌了!
林仕荣饶有兴致的走进亭子,缓缓的坐了下来,呆呆的望着夜幕下的满天繁星,这个亭子代表着姜树文对林芸的缅怀,流露着姜河对母亲的思念,现在,这亭子表达的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对自己女儿的深深歉意和殷殷期许!
此时夜幕已深,一阵微风吹过,让柴堆的火光摇曳不定,林仕荣在亭子内坐了许久,与姜河并没有谈话,姜河也只能尴尴尬尬的杵在一旁,心里打起了鼓来,不知道林仕荣要坐到什么时候。
林仕荣想了想,脸上严肃起来!冷不丁的说了句:
“姜河啊!你跟外公一起去上海吧!”
姜河听得模模糊糊的,可能是背着风,林仕荣又是低声细语的,姜河起身问道:
“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楚!”
林仕荣本想再大声的说一遍,可一阵呼喊声,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远处姜树文带着跟随林仕荣一起来的两名大汉急冲冲的找来了!貌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