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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梅兰还好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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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没脸见人,夜饭,黑大缺席,兔肉也缺席。

    四人安安静静地扒着饭,阿暮的爹随口吩咐了一声,要她明天下地帮忙。

    虎耳草该割了,这东西越割越野,十分好养,就可惜没什么市价。

    她寻思呆在家里更危险,不如下地图个清静,便满口答应了。

    半夜,突然传来娘亲的尖叫,像开水烫进她的嗓子眼。

    她一下惊坐起,想出去,却被二二拦住。

    “你还没尝够他的厉害?”

    她于心不忍,始终觉得该出去看看。

    但叫声立马止住了。

    后半夜,一直很安静。

    她枕在自己的手上,左边脖子隐隐作痛。

    天亮醒来,她落了枕。

    左边脸颊接近于瘫,口水会自己淌下去,勉强扭头,痛的差点去世。

    可能是捉弄黑大的报应。

    也可能是她离不开枕头。

    于是马上去找娘亲,顶着一张歪脸,想要块布,缝个枕头。

    娘亲双眼肿大,像一对盘透了的核桃。

    她领着她进屋,翻空整个柜子,翻出好大一块麻布和一张没有人名的灵牌,最后找出一件旧袄子。

    她望着麻布和灵牌,咽着口水,心崩了一片。

    接过旧袄,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那两样东西显然是为她预备的。

    虽无人明说,她也能自我领悟,她多余。

    好巧不巧,过了一会,村长带着媒婆来议亲。

    一进门,全被她的鬼样子吓得够呛。

    娘亲忙说落枕,一边添茶水,忙得乐滋滋的。

    媒婆是个瞟子,两只眼分开看世界,摸着她的手,说了一摊晦涩难懂的话,像唱词一样汩汩从口中脱出。

    她抽空问二二,那老婆子到底瞎说了些什么。

    二二袖着笑,偷偷地说:“人家夸你屁股大。”

    她操刀欲杀人的心都有了。

    正坐着,外头奔来一人,“不得了了,大黄疯了!”

    “大黄?谁?”

    “牛!祖宗祠散放的牛。”

    村长拍案,“屁大点事。”

    “真疯了,吃人!”

    “怎么疯的?”

    “谁知道呀!反正见人就咬,咬中了三个。”

    “宰了!”

    “那可是祠堂的牛。”

    “废什么话!”

    她心里隐隐蹿出些不妙,“必须砍头!”

    其余人怔住。

    娘亲拽了她一把,“大人说话你少搭茬。”

    “这种毒我在林子里见过,是会传人的,不光是牛,被它咬过的人也必须死。”

    “你这娃儿,言重了。”村长站起身,一面朝外走,一面嘀咕:“中邪了中邪了。”

    “头一次听说牛咬人,你真见识过?”二二一脸惊奇。

    “我亲眼见过人吃人。”

    “天爷!”娘亲吓出一脑门子的汗,狠劲拍着胸口说:“可不能瞎说。”

    她费劲儿撑着下巴颌,严肃地强调:“这种事谁敢玩笑?”

    说完,口水流了下来,大蒜味。

    娘亲突然一屁股蔫回椅子上,抚着额头,暗暗垂泪。

    少顷,山下传来惨烈的宰牛声。

    她不顾颜面,歪着脸也要下山。

    二二拦住了她,“有爷们在,你消停点。”

    她挣开了二二的手,“不撑伞,天就不会下雨了?”

    二二愣住。

    她寻机夺门而出。

    山下人喊打喊杀,闹作一团,只为了条牛。

    在村长的指示下,场面更加混乱了。

    后来还是曾经的队友砍走了那条牛。

    被咬三人,大妈、大妈、大爷,全是到祖宗祠上香的虔诚长辈。

    村长不忍心直接处死他们,何况他们并未毒发,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差。

    村人对她口里的毒,仍然半信半疑。

    但为以防万一,还是将三人关押在了一处,设有把守,三餐递送。

    她歪着脸,心有戚戚。

    不久后,祖宗祠里挤满了祈福的乡亲。

    阿暮娘亲和二二亦在。

    直到回了家躺在床上,她满脑子所思所想,仍围着那条牛。

    想起那双灰白的眼,怎么都忐忑,实在是难安。

    黑大一整天不见人影,到吃夜饭也未现身。

    娘亲说他着了凉,怕传人,不许她俩前去探视。

    娘亲真是想多了。

    她宁愿他多病几日。

    翌日醒来,四下出奇的静。

    哪里都没有声儿。

    二二先她一步醒来,又先她一步入厨洗脸,接着大叫。

    她冲到她身边,眼见她一步步向后退,紧捂着嘴,活像大白天撞见了鬼。

    她往前凑上一步。

    厨屋的后门连着鸡舍。

    鸡舍门前默然趴着一人,埋头不语,左牵肠,右捧肉,大口饮血,大口吃肉,正是黑大。

    被啃食的,是他们的父母。

    二二嗷嗷地哭,几番背不过气,差点昏死。

    她如遭五雷轰顶,先是怔住,后来胸前绞痛,痛得几乎透不过气。

    渐渐然,发丝间渗出细密的汗,后背一片怵麻。

    万念俱灰,突如其来。

    所幸并未崩溃。

    她毕竟不是真的阿暮。

    摇了摇头……

    唔。

    落枕竟然自己好了!

    才发现。

    看来真是枕头的关系。

    她松了松脖子,顺手拿起灶旁的柴刀。

    本要立马冲出去了结黑大,二二拉住了她。

    “那是大哥!”

    “你愿意被他吃掉吗?”她问,“像爹娘一样。”

    二二一脸惊恐。

    她接道:“他不光会吃了我们,还会吃了山下的百姓。”

    “大哥怎会变成这样?是不是酒虫上脑?”

    她摇摇头,“是中毒。这种毒邪气的很,一旦毒发,就代表他已经死了。”

    “死了?”二二呆住。她眼含泪花时,眼睛大了一半,比平时清澈很多。

    像一对沾了水的嫩海棠。

    总算让平平常常的她与标致二字模糊接近。

    不知道姐夫在欺负她时,发现过没有?

    她举起柴刀,趁黑大正在饱尝“美餐”,手起刀落,替爹娘报了仇。

    就算是神仙,看见人吃人,也还是会恶心。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家里的一切活物都砍去了头。

    遇到猪时不好对付,被它挣脱逃去,直接冲撞到山下。

    撵着下山才发现,村子里简直静到诡异。

    毒尸们招摇过街,已无人拦阻。

    一旦闻到活物,便蜂拥而上。

    一双双炉灰似的眼睛,比夜里飘荡的游魂更吓人,多看一眼,能叫人心寒三尺,恨不得立地就死。

    在这当儿,仍有村民不肯醒来,上前一把拉住昔日的亲人,妄图将他们拉回人间。

    然而哪里还有人间?

    人间已是炼狱。

    那些不顾眼前事实,以为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之人,非常快的,全部沦为毒尸口下祭品。

    她苦笑一声,攥紧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