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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一问她所来为何?
她仍紧盯着它。
谦一摇头,“不成,你护不了它。”
阿姝含了一下嘴。
它跳到阿姝身上,安慰似的,用小毛爪按她膝头。
阿姝走后,它留了下来。
谦一有一书僮,尚年幼,三千多岁,叫涤砚,白净、精神,眼梢向上。
谦一将照看它的重任交给了他。
涤砚自它来后,一直愁眉不展。
他这人癖爱干净,追求的是处处一尘不染,时时一尘不染,事事一尘不染。
所以待见不起来它。
它来之前,殿里本没细蝇,它来了,细蝇变成长客。
涤砚受不了这个,他一看见那些东西便浑身发疹。
于是拿出布云施雨的本事,在它头顶造出一小撮乌云,唯它独享,走哪下哪。
淋得它喵声呜咽。
它因此暗中下定主意。
有朝一日夺回身份,必将这厮泡入塘中,也泡他个晨昏恍惚。
这梁子算结下了。
将它彻底冲洗干净,涤砚抱出一片白狐裘,铺在院落的正中央,特供它撒泼打滚,顺便吸干水份。
它躺在裘上,惬意地晒着太阳,一时想,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差。
一时又想,呸,怎能如此堕落!
仙界日常无雨无雪,除非想看下雨下雪。
不冷也不热,除非酒喝大了,需要四周降温。
天晴的正正好。
被日头晒软,困在清风里。它打起了盹,短暂地醒来,又打盹,再醒来,再打盹。
实在太无聊了。
入夜,反倒变得无比清醒。脑袋里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于是开始挠树,扑花,和池里的龟猜拳。
与龟对磊,它固定稳赢。
因为它只会出石头,而龟懒得理它。
折腾了一夜。
早上继续打盹,醒来,打盹,醒来。
细想了想,全怪太阳。
下午没敢这么继续,怕再这么耽于享乐,自己会真的变成猫。
涤砚见它喜欢扑花,就施法让阶前与整个院落都铺满了白梅花瓣。
还能顺便杜绝一尘不染的大殿被它四爪玷污。
很厚,足足有人的一掌那么厚。
感觉如同踏云。
它躺在闪闪发亮的花瓣上,晒着花香味浓的太阳,胶着地眯着眼。
怎么办?
又想睡!
挺住!
日落月出,苍穹与地面同时散满花香。
花瓣过了最新鲜的时期,发黄发苦。
有些被风吹荡起,失去庄重。
抬头处,月亮今夜也是半枯萎的梅花瓣色。
没过多久,它终于抵挡不住困意,将将闭眼,几条黑蛇来了。
乍然闻到动静,它本能的弓身跳起,后背长毛乍立,清梦跌醒。
定睛一看,头呈三角,信子发紫,很显然,剧毒。
它吓了一跳,知难而退,迈开长腿一通猛跑,边跑边惨唤。
论速度,那些蛇原本远远快过它,可因为地上刚好铺满花瓣,它们伏低前行时,容易迷眼,竟成了它阴差阳错的运气。
它蹿入殿中,在躲避那些毒物时,一个不慎,蹬倒了一只大花瓶。
花瓶与世长辞的声音立马引来涤砚。
它一举跳到涤砚肩上,惨叫仍未停止。
涤砚看见毒蛇,慌忙祭出护身法器——一支五颜六色的凤毛掸子。
别看模样不咋样,威力更不咋样。
好在涤砚眼疾手快,掸无虚发,每一下都正好抽在那些毒物的七寸上。
才使它们接连暴毙。
大殿经过大战,碎了不少器物,一地残片,眼花缭乱,不少凤毛散落其中。
涤砚自知闯下大祸,怀抱掸子,吓得嗷嗷大哭。
到底还是个年青神仙。
甫虚惊一场,它很需要喘口气,便直接躺倒一旁,肚皮连绵起伏。
少顷,谦一来了,散发敞衣,脸色微愠。
斜刺里,有条侥幸没死的蛇当他面突然一跃而起,飞刺过来。
危险一瞬,谦一并起手指,轻巧一戈,以风为刀,将毒物就地切作两半。
他望着地上的蛇,望着稀碎的花瓶,再望着它,“仇家不少。”
它愤怒地喊叫一声。
然后跳到他面前,就着地上的月光与碎花瓶中淌出的水,十分用力地写下:
我是一元
他一把将它抱起,摸它的头与后背。
“一元教你的?”
“喵!”
“字真丑。”
“喵?”
“其实你的名字叫小白,天亮后我教你。”
“喵……”
一瞬万念俱灰。
当猫太难了。
天亮后,谦一加重了护持殿宇的结界。
应涤砚强烈要求,这结界密实到连细绳都闯不进来。
其他人听说了昨晚的险事,纷纷遣人前来慰问,只有一元送来礼品。
几条马蛟鱼干。
这玩意它熟,过去的确是小白的最爱,又焦又香又酥,很合猫意。
但不合它意。
用尾巴都猜得出来,昨晚那些毒物必定是一元趁大家不备放进来的。
今日她假惺惺送来这份大礼,铁定没安好心。
八成有毒,九成剧毒,十分歹毒。
它碰才有鬼。
可涤砚对它的冷淡很不理解。
“怎么不吃?这可是女神君命人送来的,听说你以前很喜欢。”
它大喊一声——“要吃你吃,摸挨本猫!”——“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涤砚吓得一头雾水。
半晌。
“哦~我听懂了,你是说‘不要干吃,要扮饭吃’,对否?”
“喵?”
“真对了!”
涤砚摩拳擦掌,兴喜若狂,“我俩之间真是越发默契了,等着,我去去就来。”
“喵!”
任何多说都是苍白无力。
这个蠢材,气死猫了!
它叹气,狠摇头。
为了免于死于涤砚之手,它逃了。
逃到了谦一书房外。
谦一一见到它,立马勾手抱起。
桌上正好有现成的笔墨。
“来得正好,我教你写小白二字。”
之后,把毛笔费劲地夹入它爪中。
它干干脆脆,像模像样,大笔一挥,再度写下:
我才是一元
机灵如它,特意加了个“才”字,用以凸显出某些人的不纯不正。
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哪知却见谦一摇头汗颜道:“一元平时都和你玩这个?”
“喵?”
它被气到。
“她皮你也皮。”
一时之间,幽怨至极,险些崩溃。
偏偏就在当口,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嗓声:“义兄!”
正是一元。
吓得它猛然蹦到桌上,直接盖翻砚头。
墨汁流淌,遮盖掉它辛苦写下的真相。
一元恶狠狠地瞪着它,“这畜生真是蠢笨,无药可治。”
“不至于。”谦一一拂袖,什么都没了,桌上干干净净。
“义兄素来喜欢清静,怎能由着它胡来捣乱?”
“素来清静,不妨偶尔热闹。”
一元不请自坐,紧盯着它,两只眼里分别藏着五千支冷箭,随时都有可能将它插成刺猬。
“是你教它识字的?”
“义兄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