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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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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翠被衙役带走了。

    贝夫人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哭了。她说:“这个傻孩子,老爷宁愿死,也不会同意她来顶罪的呀。”

    白萧突然行了个半礼,说:“贝夫人请恕我无礼,我说贝老爷明日被处死,是诓骗你的。”

    贝夫人睁大眼睛,有些疑惑,又带了点愤怒,问他:“公子何故要编这些瞎话来哄骗我们?”

    “我不这样说,她怎么会这么早就认罪呢。”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

    白萧点了点头:“不错,是她干的。”

    贝夫人不相信,小翠与他无冤无仇,何故杀那阎王?

    白萧坐了下来,说:“真的无冤无仇吗?我今日去找那玲姐,也听了一个故事,不如我给夫人说道说道。”

    玲姐起初不愿意讲小翠的事,后来白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玲姐她那情郎喜里亚被指控为杀人凶手,如若她不据实相告,她的后半生可就没有指望了,又给了些银子,利诱之下,玲姐便说了些事情。

    她与小翠相认后,往来频繁。两人都是孤儿,又有儿时情谊,是比旁人多了些亲密。后来她又与喜里亚相恋,觉得老天终于开眼,让她也能过上好日子了。一日,小翠又来看她,偏不巧她那冤家也来了,小翠识趣,推说府里还有事,连茶水都没喝便走了。玲姐忙着与情郎说话,也没多留。可这一走,却出事了。小翠还未到楼下,便被人搂了满怀,来人以为她也是楼中妓女,想与她亲热亲热。小翠不从,死命挣脱,不小心划伤了他的脸。那人大怒,一巴掌打晕了她,把她拉入房中做了那苟且之事。玲姐知道后,大哭不止,怪自己没有看护好她,又说:“妹妹,既然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去求那达玛托,让他迎你进门可好?”

    小翠这才有点神智,问:“达玛托?他是城主的儿子?”

    玲姐点头,说:“你是好人家的女儿,遭他羞辱,咱定要他给个说法。”

    小翠突然笑了,说:“姐姐,下次他再来,麻烦姐姐找人通知我可好?我若是能够顺利嫁给他,定然不会忘了姐姐的好。”

    贝夫人听到这里勃然大怒,说:“小翠在我家多年,她什么品性我最清楚,她定不会为了富贵,做些蝇营狗苟之事。”又骂那达玛托淫人子女,猪狗不如,死了活该。

    花楹听完也不相信,她与小翠相处时间不长,也格外喜欢这个温柔的姐姐。她说:“是不是那玲姐胡说八道,骗你的呀?”

    白萧说:“真真假假,你们听我讲完再做判断。”

    玲姐也觉得奇怪,她清白女子,被人当娼妓刚破了身,不哭个几天寻死觅活,怎还会如此镇定。虽是如此,但下次达玛托再来,玲姐还是让人去找小翠了。小翠打扮一番,去给那达玛托奉茶。达玛托记得她,淫笑着问她怎么这么服帖了。小翠红着脸,说被公子的神威所降服,那晚以后每晚都想着公子。今天听说公子来了,便厚着脸皮出来见一面,聊慰相思之苦,请公子不要怪罪。

    达玛托怎么会怪罪,被她一说身子都软了,美人含羞带臊,最是勾人,当即抱着她又是一顿亲热。事后,小翠说,她本是良家女儿,来看姐姐才与公子有这段情缘,请公子顾及她的脸面,不要声张。达玛托此时爱她正浓,自然百般答应。

    正巧贝家小姐与那秀才也正是情到浓时,经常三人一同出府,出府后小姐便笑着求小翠妹妹自己找地方玩儿,好让她与秀才找些时间独处。小翠便借着机会,去玲姐那儿与达玛托私会。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达玛托与一个良家女子在妓馆刁风弄月,好不快活。直到斛神节前几天,他们还在玲姐那儿见过一面。

    贝夫人说:“即便他们真有私情,也不能说人便是小翠杀的。”

    白萧点点头,说:“如今没有人证物证,本来是怀疑不到她身上的,可不巧,达玛托是从贝家离去后死的,贝老爷便背了这条命。若是她不自首,那死的便是贝老爷了。小翠感念你二位的养育之情,这才投了案。”

    贝夫人说什么都不愿相信小翠是凶手,仍执着相信她是为了救老爷才做的傻事。白萧见她神情萎靡,也不多加打扰,带着花楹出去了。

    花楹坐到院子中的秋千上,有些疑惑,问道:“白萧,你是怎么怀疑小翠的?”

    白萧站她身后,轻轻推了一下秋千,搭茬道:“还是昨晚,她告诉我们的。”

    “什么?”花楹思来想去,她昨晚没说什么呀。

    “她说斛神节那晚,达玛托腰间佩戴的是绿色的玉石。可那晚我分明瞧得仔细,他带的是紫色的。在我们中原,这颜色只能贵人所用,因此我不免多看了几眼。我心中存疑,便出门找那阿布提询问了一番,他说他家少爷死时,腰带上镶嵌的是绿色的翡翠。那两个随从也说达玛托从贝府出来,便直接回了府,回府后衣服也没换,就拿他俩撒气了。”

    花楹有些晕了,说:“那到底是绿色还是紫色?”

    “你想想当日厨娘的话,她说那晚见到过小翠与达玛托说话,可太暗,她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些什么。我心里就有了个猜测,那晚达玛托跌落在地时,腰上的玉石也掉了。他火气正盛,小翠怕他迁怒贝家,便趁着没人与他说几句话,想缓解他的怒气,恰好见他腰带松了,就给他拿了找了个翡翠扣上。我觉得小翠与达玛托关系不一般,今日便特意出去查探了下,这才知道原有这个隐情。”

    白萧见花楹仍是不太相信,说:“这样可好,咱去绣楼下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块紫玉。”

    两人直奔绣楼,花楹找了半晌,终于在一株芍药的根茎部找到了那块四角正方的紫玉。

    “哎。”花楹叹了口气,心底暗自希望白萧推测的是错的。

    可天不遂人愿,当晚贝老爷就被放了出来,阿布提亲自把他送回了家。连屋外的守卫都撤走了。

    老爷憔悴不堪,回来后与夫人抱头痛哭,又说:“小翠那个傻丫头,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一把老骨头,死就死了,她还这么年轻,何苦来哉!”

    阿布提也有些哀痛,说:“她交代的一清二楚。她恨少爷强占了她的身子,每次与少爷见面,都在茶水中下点毒。本想他死的不明不白,没想到连累了自家老爷,这才来说明缘由。”

    贝夫人说:“阿布提,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没有,我们二老愿意倾家荡产救她出来。”

    阿布提摇了摇头,说:“难啊,她在公堂之上说得明明白白,堂外的百姓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城主没有办法,这才放了人。如今他也恨的牙痒痒,到手的银子没了,估计小翠姑娘,凶多吉少了。”

    贝夫人听完倒地不起,大呼佛祖救命。

    贝老爷说:“我在牢中见过小翠,她说她在房内留了一封信,我看完就知道她为何如此做了。”

    花楹听完直奔小翠的房间,果然茶桌上放了一封书信。众人一看,短短两页,交代的一清二楚。

    贝老爷看完涕泪纵横,直叫“冤孽冤孽啊!”

    所谓“少年但饮莫相问,此中报仇亦报恩”。原来小翠的娘,便是那位被城主夫人打断了双腿的歌女,她名字便叫丹株。她腿废了,走不了路,没了谋生手段,在城中活不下去了。小翠便找了个小板车,小小年纪硬是把她娘带出了城,两人在城外找了个住处。

    隔壁的张叔可怜她们母子,时常救济。丹株虽然命苦,但为了孩子,她不怨天不怨地,托张叔找了些手艺活儿,自己在床上也能挣些银子。小翠也很懂事,家里的活儿都干得井井有条。本以为就这样生活下去,谁知天热起来,丹株的腿开始流脓了,一天比一天疼得厉害。可家里哪有看病的银子。

    小翠年纪小,六神无主,整日的哭。一天张叔说,村子里来了个大夫,让小翠快去求求他,说拽也要把他拽来。小翠也像是找到了救星,磕头磕得脑袋都破了,才将那个大夫领回了家,那大夫看完说:“没救了,准备后事吧。”说完看着年幼的小翠又有些不忍,从怀中掏出点银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丹株没能活过那个夏天。

    小翠被贝家领回家后,本想听她娘的话,好好活着。可谁知遇上了达玛托,他强要了自己的身子。小翠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娘被他父母所害,她又被达玛托毁了,这才起了杀心。

    贝老爷哭着说:“怨我,怨我啊!我若是当天救了她娘,应该没有这些事了。”

    贝夫人骂道:“是你这混账见死不救的?”

    贝老爷说:“我那日赶着药材回家,路过他们村子歇息。突然被一个小女娃娃拉住了,她大哭不止,求我救救她娘,我便应了。她娘当时是快不行了,可若是尽力医治,说不定还有生机。但当时天热,我怕从中原带回的药材闷坏了,又看她家贫穷,应该付不起诊费,便狠心离开了。事后我时常想起那个女娃,心中愧疚难当。等我把这批药材卖掉,家中有些闲钱时,就又去了那个村子,谁知她娘已经香消玉殒,我便把她带了回来。”

    贝夫人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怔住了不说话。花楹抹着眼泪,想道小翠姐姐太可怜了,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她。

    白萧突然问:“你家中药材少了,你怎会不知道?”

    “我见过她取这味药材,可我信她。我想,她若是想杀谁,那第一个便是我,是我没有救她娘。她若是想杀,那我便随了她的心愿,也好解了我的心魔。我要是知道她与达玛托那点事,一早我便在狱里认罪了。”

    众人都沉默不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怀悲大师此刻也已经醒来,站在门外听了全部故事。

    此时春风渐起,吹乱了满树的桃花。

    他喃喃自语道:“三春南国怜飘荡,一事东风没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