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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叔明午后回来,满身的酒气。他请一个叫许文的差役喝了点酒。
许文与仲叔明交好,便也不瞒着他,说早上那如意布庄的掌柜冯三,卖珠宝的章俊,还有丫鬟碧荷都被张文虎抓了,正严刑拷问呢。
冯三是因为前几日,怠慢了白萧,被小姐逮了个正着。李家小姐在白萧走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她素来经商有道,一再告诫过各个掌柜的,铺子里就是进来了叫花子,都要笑脸相迎,切不可冷着脸充大爷,这冯三真的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李小姐当场就把冯三辞了。冯三也是个胡搅蛮缠的,整日的上李府讨个说话,说李家没有良心,他女儿才走几年,李家就翻脸不认人了。李怀北在屋里躲清静,李小姐应付的这个老泼皮。李小姐说:“巧姐在我家时,我爹娘也是当女儿养的,衣食无忧,哪里对不起你冯三了?就连巧姐的弟弟,我爹都当半个儿子,让他去读书了。”
冯三不依不饶,说:“巧姐在你家,本就是来给你挡灾的,结果把自己的福运都挡没了,这才早早的去了黄泉。如今李家想卸磨杀驴,连她的爹都要赶出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话说的李家小姐哑口无言,她年幼时,家里来了个赖头和尚,说她命中缺金,应有大劫。后来她三岁时,因为贪玩,一个人跑家里池塘边捉鱼,不慎落水,差点没了性命。当时巧姐正好路过,救了她一命。李怀北感激万分,听说她叫陈金巧,一算八字又五行属金,当即认了她做义女,让她陪伴小姐替她挡挡煞气。冯三也跟着沾了光,进了李家做了个掌柜。巧姐的死本就与李家无关,可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冯三不敢找张文虎的晦气,只能对着李家撒泼。他不说巧姐是被张文虎虐待死的,却说是被李家克死的,当真指鹿为马,颠倒是非。
不过张文虎可不对他客气,抓他毫不手软。听说冯三被捕时,对着张文虎大声喊冤,骂都不敢骂一句,好没骨气。
章俊呢,是章员外的小儿子。章家专卖珠宝首饰,在临江县也颇有些家资。有天李家小姐来到章氏珠宝行,说她买的翡翠簪子是假货,拿南阳翠掺的。李家小姐很生气,说章家利令智昏,是个无良奸商。章俊也是愣,不大会做生意,当即与李小姐吵了起来。他说你们李家前几天刚开了个首饰行,今天就来寻我晦气,鬼都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两人互不相让,打起了官司。
至于碧荷就很无辜了,她哪知道小姐为什么晚上不睡觉,跑马厩里去。可张文虎说她护主不力,又说她整日跟着小姐,怎么会不知道小姐晚上出去,也抓了回去仔细拷问。
白萧听完说:“这三个人,一个年迈,一个柔弱,还有一个动机都不足,怎会是凶手呢?”
仲叔明无所谓道:“那张文虎怎会不知,不过是希望能屈打成招,他好省事罢了。”
正说着话,来凤阁突然进来了好多衙役,为首的正是张文虎。
小玉姐边穿衣服边骂道:“这些鸟货就不能让老娘睡个安稳觉吗?”可穿戴完毕,打开门,她就换了张笑脸,扯着手绢说:“张县尉,怎么这个点就过来了呀?兰心,快给县尉倒酒。”
张文虎拒绝道:“别,我来是办正事的,仲叔明那两个手下,住你这儿吧?”
小玉姐朝兰心使了个眼色,说:“快去把仲大爷请下来。”
张文虎拦住,说:“不劳玉老板费心,我带人亲自去请。”
仲叔明听到动静,早已站在了二楼的走廊下,他笑着说:“张县尉,找在下所为何事?”
张文虎冷笑一声:“你他娘的手下,给老子干的好事!”
仲叔明走下来说:“那两个混蛋干什么了?我给县尉先赔个礼,他俩都是孩子,没见过世面,要是犯事了,你尽管处置。”
“犯事?哼,真是犯大事了,在老子的地界杀人,你赶紧把他们交出来。”
“什么?杀人?杀谁了?”
“你还有脸问,那李家小姐柔柔弱弱,他俩也下得去手。”
小玉姐惊讶道:“什么?李小姐是他俩杀的?”
仲叔明也有点诧异,问:“县尉可有证据?”
“证据?老子在小姐尸体旁发现一个香囊,经那丫鬟碧荷辨认,是小姐送给你手下的。定是他俩畏罪潜逃时,不小心落下的。”
“这两个畜生。”仲叔明恶狠狠地骂道:“他俩昨晚出去,一直没有回来,难道是逃了?”
张文虎可不受他忽悠,说:“真的没有回来吗?仲镖头可不要窝藏才好。”
仲叔明侧了个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不敢欺骗县尉大人。”
张文虎使了个眼色,手下便声势浩大地到处搜了。一盏茶的功夫,又一无所获的出来了。
小玉姐说:“我做生意的,还得靠县尉多多捧场,怎么敢欺瞒于你,那两个混小子属实没有回来。”
张文虎捏了捏小玉姐的脸,说:“谅你也不敢,他们若是回来,你第一时间通知我。要是玉老板阳奉阴违,那也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说完便带着手下撤走了。
小玉姐翻了个白眼,又骂仲叔明道:“整日的给我惹事,你们偷偷摸摸干些什么我不管,赶紧收拾好烂摊子给老娘滚。”
仲叔明陪笑道:“是是是,我们立马就走,不打扰玉老板做生意。来,我送你去休息,可别生气了,把这双漂亮的演技瞪坏了,我可要心疼的。”
小玉姐一时憋不住,笑了出来,她嗔骂道:“油嘴滑舌。”
等仲叔明劝好小玉姐,再次回到房间时,白萧正对着一根木簪出神。他刚刚听到动静,立即从暗门躲进了密室中,等人走了才出来。
仲叔明问:“你刚刚听到了?”
白萧收好簪子,说:“看来花楹的失踪与小姐的死,肯定有联系,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出去?”
“现在下面肯定有不少衙役守着,想出去恐怕是难了。我更担心的是,李怀北听到这个消息,与张文虎联手怎么办?”
白萧站起来,走到窗口,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是有几个穿着皂衣的人,在街上四处张望。他转过身,说:“李怀北也不是傻子,我有求于他,怎么还会无缘无故杀了他女儿。”
“他现在痛失爱女,且不定怎么想呢。我若是张文虎,我现在便去李家,把丫鬟的证词说与李怀北听,再添油加醋一番,说花楹因为嫉妒李小姐的美貌,加上你又对李小姐有点意思,想娶其过门。故心存杀意,用你的名义约了李小姐夜晚一叙,再趁机杀了她。李怀北即便不十成十的相信,信个五成,你我处境就危险了。”
两人商议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法,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好生憋屈。
华灯初上时分,来凤阁门口车水马龙。县城中的老中青三代嫖客,穿成人样,笑成狗样的来寻快活了。
小玉姐朝几个姐妹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姑娘就黏糊糊的靠上了把守的差役,女孩子们身娇体软,搞得那些个差役心猿意马起来。白萧趁着此时,偷偷溜了出去。
他走后,许文就来了。他把看守的衙役骂了顿,骂完让他们快滚,然后便进了来凤阁找仲叔明喝酒。
仲叔明笑道:“中午刚喝,晚上又馋了?你们不抓人了?”
许文坐下来,搂了个姑娘香了一口,说:“下午就抓着了,张县尉正审着呢,我躲懒出来喝几杯,再回去当差。”
他怀里的姑娘问道:“好官爷,是谁呀?说出来让我们几个听个热闹,好不好嘛?”
许文看着仲叔明,有点不怀好意,说:“你小子真不地道,寨子里都开始养女人了。”
仲叔明心里大惊,面上还得强装着疑惑道:“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还给我装傻,就你带的那两个手下,咱下午还来这儿搜过,有个是女人,在城北的葫芦巷被咱给逮到了。丫鬟碧荷见过她两面,说跟另一个是夫妻。”
“真确定是她?”
“这还能有假,碧荷说见她时,她穿着男装,咱抓到时虽然穿着女装,但身量、样貌都相似,不是她是谁。”
仲叔明给他倒了杯酒,说:“怎么说也是我寨子里的人,还请许大爷下手时轻点儿,别太为难她。”
许文说:“这可由不得我了,张县尉在审呢,打了个把时辰了估计。不过这丫头嘴真犟,死不承认,还说不认识碧荷,把县尉气个半死。哎,仲叔明。”许文凑近,压着声音问:“跟你没关系吧?”
“嗨。”仲叔明皱着脸说:“他们小两口的事,我他妈可是一概不知啊。回头你可要在张县尉面前替我美言几句,真不关我屁事。我他妈现在都愁,这下与李老爷算是结怨了,回头还怎么在这里混啊!”
“这小女子吃醋惹得事,怎么能算你身上。再说,你怕什么,李家小姐死了,那李怀北能活几年,到头来脚一蹬,还能碍着你。”
“是是是,还是许老弟你看得远,来,咱喝酒。”一顿酒喝得仲叔明甚是不安。
白萧出门后,准备再四处寻找花楹的消息。走到一家酒庄门口时,忽听得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林大尤,你欠我三两银子没还,还想再来赊酒喝?”
白萧听了一耳朵,没有在意,刚准备走,又听到有人说:“掌柜的,他家小姐刚死,你就通融通融呗,赏他碗水酒解解烦闷。”
掌柜的说:“滚你的蛋,要不你出钱请他喝,要不就闭上你的狗嘴。”
又有人说:“林大尤,凶手抓到了吗?李小姐死了,他家还敢再雇你?”
那叫林大尤的骂道:“我他娘的又不是杀人犯,为什么不敢。掌柜的,再宽限几天吧,等这个月月钱发了我就还你。”
“滚滚滚,去找别人坑去,老子小本生意,可经不住你这么耗。”
“啪”,白萧扔了十两银子给掌柜,说:“我请他喝,剩下的钱扣除欠的,都给林大爷日后再来。”
林大尤听完满脸喜色,说:“掌柜的,听到没有,还不赶紧拿酒来,我与这位公子喝上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