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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玩笑间,说起她活的像个道姑,清心寡欲,哪怕野史都未记载半点风流韵事。她笑笑:野史没有,正史可是有的。他们撇撇嘴,说:一点也不香艳,枯燥乏味。
她有心反驳,却发现自己也想不出当年的细节,只得任他们玩笑。
晚上翻看文件时突然想起来她曾经也是喜欢过一个人的……
那个人啊……一点也不好,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可就是那张脸,入了她的眼。
恣意,任性,潇洒,所以浪荡子的代名词都可以安在他身上,锦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里他绝对是领头的那个,但就是那看起来很温润的长相,让她可以忽略所有,眼里唯余一个他。
看见他时,心里眼里全是他,想将最好的给他,想用所有力气去喜欢他,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若看不见,则分毫都记不起……这样很奇怪,但就是如此。
那时,有风声说淮安王预备谋反,朝中大臣已笼络了一片,皇帝震怒,下令严查,可这道听途说的东西又怎么是一时半会查的清的……一批一批的探子洒下去,却什么也找不到,这事便也当做有人胡编乱造的,虽然没有撤回探子,但催的也不是那么紧了……装装样子的事。
许是太无聊,在宫中待久了憋的慌,她借着探听情报的名义私自入了自家花楼,只挂着牌子,但来来往往楼中的客人从未见过她,只当是新搞出来的花样。
她每天不过吃喝玩乐,没有约束,倒是逍遥自在,可时间久了,上头也有了意见——她的身份,不适合待在这。
那天,她在午睡,他慌慌张张闯进来,吵醒了她,看着他那副样子,像是在躲人,可惜演技不好。她也未拆穿,暗中拦下了要出手的溪鸢,理了理衣服,笑吟吟的迎上去,配合着他演完一出戏,好声好气的送他离开,并定了下次再见。
合上门,她连忙去案边翻出纸墨,落笔后却停住,晕开一大团墨迹……哪怕再快,还是忘了那副面孔……
那次之后,又归于平静,所谓约定也没有当真,因为他没有来。
第二次见他时,是她从外面回来,他被春嬅锁在的门外,急切的拍着门,语气讨好。
她嗤笑:不过是个妓而已,又是何必。
她在哪站着看了一会,他的脸果真生的极好,当初正面令她惊艳,现在侧脸也让她痴迷,还是溪鸢喊了她一声她才移开目光。
她主动走上前去,喊了一声公子,他转头一愣,应是没有印象了,但那又何妨,她记得就好了。
引他到了自己房中,果不其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她拦着他没让他出去。
他们谈了些什么她忘了,只记得此后,他来,必然是在找她,两人相约去骑马,游玩。他带着她在赌坊一掷千金,从血本无归到盆满钵盈,从高山寺庙到富丽堂皇的宅院……所有纨绔子弟的乐趣他带着她走了个遍……
他与他她越来越近,与那些兄弟开始疏远,他看着她的眼神令她沉醉,醉在那闪烁的星空中……
溪鸢一次又一次把他的资料放在桌上,那不堪的斑斑劣迹让人唾弃,明明白白的说着,他们不适合,但她置若罔闻,依旧陪着他……
直到那份密信传来。
多年查询未果的探子顺着好不容易有蛛丝马迹找到了些东西,传来了消息:谋反为真。
匆匆忙忙进宫,彻夜商谈,却未有个结论,只得耗着,慢慢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却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少年那么好,怎么可以被家族牵连!
但一次次相约,少年的话,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磨磨蹭蹭便是一年,他们很熟悉,相携出游踏青,各种诗会赏花会必然是同时到了,周围打趣的人不知几何,他未反驳,她未应声。
她还记得少年鲜衣怒马,张扬肆意,那大好时光在他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让她迷醉,她甚至想将他的家族保下来。
与少年相处越长,她越沉迷,嫁衣都开始动手绣了。时光就这样下去,她虽永远不会是他的妻,但定会着凤冠霞帔与他白首。
可天不遂人愿,探子折了小半,又传来消息:淮安王府钱库每月有大笔银两不知去向,裕城郊外山林有兵马汇集,进行训练。
此消息一出,锦城戒严,神威营全员戒备,训练加强,宫内禁军换班密集,严禁有时间间隔。
朝堂上所有大臣进行彻查,一份份密信传来放在她的桌上,证据越来越多。
皇帝越来越昏庸,朝廷官员更替相比以往也有些频繁,科举三年一测也改为一年一测,大量人才涌入,朝廷不堪重负,国库空虚。
科举制改,锦城人口剧增,鱼目混杂,伤人事件频繁,收受贿赂胡乱判案,一时之间,奢靡之气盛行。
她变得越来越忙,花楼隔天半月才去一次,他来十次六次见不到她,她留了溪晏在那,方便通报,让他不再扑个空。
数月之后,所有谋反参与人员名单传来,拿到那份名单时,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好久,冒着雨出了宫,托人带话请他到茶馆一叙。
细雨蒙蒙,她看着连绵的雨丝问他:如果你的家族衰败了,你当如何。
他像是听了个笑话,大笑:怎么可能。
确实,怎么可能,一朝之相的家族,衰败?听起来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不再说话,坐了会,与他告别。再见,已是天牢。
淮安王在某日夜半谋反,宫中灯火通明,兵荒马乱,厮杀喊叫声一片,箭矢破空声从未断绝,鲜血染红了白玉的台阶,折断的兵器扔在地上,满是血液,旗帜被踩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反味。
那天晚上淮安王被乱箭射死,太后毒发身亡。
明亮的火把贯穿了锦成所有街道,整齐的步伐踏过,恐惧的喊声渲染了夜色,令人不得安睡。朝中大半大臣被抄家,举家搬入大牢。连续三天,全国不得安生,每天都有大批人员被扔进大牢。
三天后终于停了,朝廷政令快马加鞭的送到各地行政区,每天午时开始,连续一个时辰,都有人头落地,又是一片血流成河。
锦城的河边设的断头台血腥味重的无人经过,垒起的人头不知道有多少,连带尸体,全部火化,挖的大坑一次次被填满。又被河水带走。
诛九族,流放,发配边塞荒城,贬为奴籍,充当官妓,代代不得参加科举……等等等等,大楚的刑法头一次被全部使用。
整整一个月,每天都有大批人死去,爆满的大牢渐渐空下来。
她忙的昏天黑地,下令被关押人员该怎样,收缴被关押人员家产,清算各人交上来的在混乱时期所收的贿赂……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头疼,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他被斩首的前一天她才想起他,这还是溪鸢告诉她的。
看着堆高的奏折,心烦意乱。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但还是想看看他那张脸,那张吸引了她的脸。
他见到她时,很是意外,天牢重地,怎么可能是想进就进的,尤其她手中那大大的想忽略都不行的食盒更是禁物。天牢,一向不准私带东西探监。
她说:抱歉,实在是太忙了,现在才有时间来看你,我忘了吩咐他们善待你了……她满是愧疚,她喜欢的少年成了这幅样子,怎不让她痛心,密密麻麻的头疼布满了心脏,让她难以呼吸。
打开食盒,将菜肴拿出,看着他狼吞虎咽。那容貌让她沉迷,她越来越挣扎:想保下他,想将他养在身边,想每天看见他……无法控制的,想拥有他……
她问:想活下去么?
他停了动作,低着头未说话。
他刚入狱时,溪晏来过,她身边是神威军统领,那天带头抄他家的人,他记忆深刻,努了努嘴,示意他,说:这就是殿下护着的人,看清楚了么?也不知道殿下什么眼光,看上这种人。她旁边的那男人打量了他半晌,一语未发,临走前,吩咐守卫,好好待他。
他知道溪晏口中的殿下,那时楚国最尊贵的人,大楚的军权全部由她掌握,政务她也可以随意参与……怪不得,那天她会问她那种话……
他是想陪着家人一起上刑场的,最后却被送进了宫,关在那装扮的雅致的房间里。
终于他见到了她,她有些憔悴,眼底是化不开的乌青。
她决定保他,不论结果如何。
她喜欢的少年啊,主动向她提出要去军营。他那般娇生惯养的人去军营怕是三天就受不了了,她允了,没想到他撑了下来,一直从小兵到边关大将。
他从纨绔子弟到乱臣贼子,从被圈养的男宠到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不论怎样,他一直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回京述职时,她见了他一面,那柔弱的少年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说:你是我喜欢的样子,一直一直都是,永远不会变……
他不回答,两人静静坐了一个下午。
那是她喜欢过的少年,大好年华,她想陪他恣意妄为,潇洒挥霍,可惜,一切都不允许……
他死后,有人送来一封信,是他写的。
我半生富家子弟,挥霍潇洒,不知愁为何物,半生边关大将,征战沙场,唯愿安家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