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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不要试戏。”

    壬幸解开梁兴脸上的黑色丝带,趴在浴池边缘,捞出水中的小黄鸭揉捏起来。

    “剧本有吗?”

    梁兴抹脸,还战战兢兢的。

    “我口头说。”

    “您说,您说我就演。”

    梁兴还搓着手等待被大佬带红的机会。只见壬幸爬到浴池上,把小黄鸭扔到水里。

    鸭子溅起的水花落在梁兴身上,有点凉。

    壬幸说:“你的角色是一个有灵魂却没有心的机械野兽。”

    梁兴问:“那是什么,什么叫有灵魂却没有心,机械野兽又是什么,这种角色难道不该交给特效组来做吗?”

    壬幸说:“只有活人才能演出真正有灵魂的东西,可这个角色没有心,他是机器组装的人,行为无情,犹如野兽。”

    梁兴问:“那我的戏是什么?”

    突然,壬幸倒在地上,梁兴想要上前搀扶,却听见对方开始叙述。

    “我的角色是被敌人抓去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异国公主,你要和我对戏,野兽把公主从敌人手里解救出来,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梁兴说:“剧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壬幸说:“剧本就这样,现在你要演给我看,演一个你认知之外的角色。”

    这分明是给梁兴找茬,哪个演员能演好“自己认知之外的角色?

    但是梁兴这个小演员没有选择,他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有灵魂却没有心的机械野兽。

    ——把这个词拆开看:有灵魂、没心、机械、野兽。

    梁兴问自己:灵魂是什么?心是什么?机械代表什么?野兽……野是什么,兽是什么?

    梁兴看着壬幸(那个捉摸不透的大佬)开始思考,半死不活的异国公主又是什么?

    从“兽”这个最简单的概念入手。他弓起背脊,像是野兽一样从水里上岸,四肢着地,爬到壬幸的面前,发出不可识别的闷哼声。这就是最浅的“兽”。

    即使是野兽,也会被公主的魅力所吸引吧,这就是剧作的套路之一。而他,这只救出公主的机械野兽,一定也会同情和怜悯那位公主殿下。

    野兽(梁兴)用牙齿轻轻咬着公主(壬幸)的手臂,努力想把他拖到安全的地方。

    但现在壬幸说:“公主没有手。”

    于是梁兴咬住壬幸的腿拖拽。牙齿刚触碰到带有水珠的小腿,就被叫住。

    壬幸说:“公主没有腿。”

    梁兴懵了,难道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公主已经惨得没有手脚了?

    那瞬间,他的野兽思维——想咬着壬幸的脖子拖拽。但是作为人——因为担心不小心咬死老板而丢了饭碗,只好放弃。

    他用四肢爬到公主的身边,用舌头去舔公主脖颈间的水,给悲惨的公主疗伤。他凝视公主的眼神是带着怜悯的,却也染着欲望。野兽的野在于一种本能欲望,他痴迷于公主,却希望从公主的残缺肉体上得到什么。

    ——梁兴能感受到。

    可他缺乏信息。

    梁兴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安全吗?”

    壬幸说:“这里是海边,其他人都走了,但是还有很多长着人皮的飞鱼在啃食公主的肉。野兽要用飞鱼的人皮做一件体面的衣服,再处理异国公主。”

    梁兴想着,自己是机器,他像是机器那样生硬地活动四肢,对着空气做出凶狠姿态。

    他扑过去,扑过来,把那些啃食公主的鱼都咬死了。接着他用自己的爪子剖开飞鱼尸体,剥下人皮,甩在一边。

    机械野兽是缺乏人皮的,金属骨架裸露在外,冰冷而凶残。有了人皮,野兽才能伪装成一个像样的人,于是他对着空气——缝补拼合戏剧里的人皮,然后把它披到自己身上。

    在一边观望的女仆小姐意识到梁兴表演的戏剧,配合地拿来浴巾和干净的西装,给梁兴当道具。

    赤裸的机械野兽披上衣服,成了双脚站立的优雅人类。野兽成了人,野心勃勃地望着大海。

    那么公主呢?公主濒死,瘫痪在岸边。

    梁兴扣上扣子,面对浴池湖面。

    他脚下的壬幸躺在地上,被湿透的头发盖住了脸。

    梁兴问:“公主和野兽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野兽要救出公主?”

    壬幸说:“公主的脸很值钱,野兽需要。”

    梁兴懂了,也许“没有心”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站起来,温柔地搀起公主的身体——就像王子搂着病态美的公主那样,英姿勃发的王子就要对睡美人吻下去。

    成为人类的野兽注视公主的脸,闭上眼。他看见了火,欲望,烧尽了她的残破身躯,只留下那张精美的脸。那是黄金面具,他缺乏的。

    梁兴的身体距离壬幸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他,一下,狠狠撕去公主的脸,抢了人脸,就把无用的躯体扔进水里。

    “扑通。”

    水花飞起。

    现在是壬幸尝到了溺水的滋味。他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最终闭着眼睛狼狈地站起来。

    岸上的野兽戴上公主的面具,露出天真无比的微笑。

    “壬先生,我演得怎么样?”

    壬幸抹了一把脸。他已经出戏了,可他不知道和他对戏的人现在是否还在戏中。

    “那个,那个……是不是NG了?”梁兴又问了一次,这次说得支支吾吾的,像是梁兴本人。

    “没有,你演得很好。”壬幸面无表情地说。他抓住水里的小黄鸭,拔出摄像头的储存卡扔给女仆。接着,他操着眼刀直直盯着岸上的小演员,补充道:“但以后你要更好,比现在更入戏。”

    “好好,好的。”梁兴用浴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如果下次我演砸了呢?”

    壬幸用小鸭子对着梁兴,挤压一下,说:“可能会让你亲自体验野兽的生活,长经验。”

    不知为何,梁兴脑子出现了肮脏的画面:铁笼、嘴套、狗项圈。

    ——嗐,多想了。

    他问:“这么说,那我以后怎么出道,当有灵魂没心的野兽出道?”

    壬幸说:“你不需要出道,演给我一个人看就好。”

    他过了!

    梁兴他过了!

    现在他是壬幸先生别墅里的私家御用小演员了,工资也翻倍了!

    但是他凉了,他没法出道了。

    他想鸽了。

    第二天梁兴收拾好行李,戴上墨镜,离家出走回到了原来的公司。

    他找经纪人哭诉:“壬幸的标准不是人能干的,太可怕了,我还是在这里混吧,我想走正常流程出道。”

    经纪人没料到自己打包卖出去的小演员这么没出息,他恨铁不成钢:“你这是为难我。”

    梁兴说:“壬幸给的条件虽好,但不长久啊,他要我当他的私人演员,我不行。”

    经纪人说:“私人就私人呗,能赚钱就好。”

    梁兴说:“可我哪知道他是个变态啊。”

    经纪人咳嗽两声,小声哔哔:“这圈的大佬大多癖好古怪,你以为钱这么好赚?你想想钞票,想想前途,有了大佬的爱,星途灿烂不是梦。”

    梁兴说:“他不会给我未来,他只会把我当狗使唤。”

    经纪人抛出杀手锏:“但你么有自由,你已经被打包卖给人家了。”

    梁兴吐槽:“黑心商人!”

    经纪人抖抖衣服,死不要脸地说:“就这样。”

    梁兴气急败坏摔门出来,跑到卫生间洗手。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长着高羊脸的女人进了女卫生间。

    ——高羊?

    高羊已经死了。

    梁兴不敢跟进去,只好拿出电话假装跟他妈妈打电话。

    等了大约三分钟,神秘女人出来了。梁兴确定那女人的脸是死去的高羊。

    “高羊?”

    梁兴叫住那个女人,天知道他哪来的勇气要和死人对话。

    女人转过头说:“您认错了,我不是高羊,我是她的姐姐。”

    “不好意思。”

    “没事,你是她朋友吧。”她有些悲伤地说,“我来接手我妹妹剩下的任务,我家里欠了高利贷,我必须拍完她接的戏。”

    梁兴问:“什么戏?不需要身份证?你不是高羊啊?”

    高小姐说:“比较私人那种,你知道吗?只要你人在就能去拍,一种赚快钱涨名气的戏。”

    梁兴想到了成人限定的那种片,违法的那种片。

    高小姐正要离去,梁兴立马抓住她问:“公司搞的那个啊?”

    “对啊,”高小姐说,“每年人气垫底的小偶像都会被抓去拍。”

    梁兴才来了半年不到,没遇上这等糟糕事。他根本想不到公司还有这种黑料。

    哦,他凉了。如果不是这次乌龙事件撞了壬幸,他就真的没自由了。

    可他脑回路清奇,想到一个绝妙的自救点子:如果能搞到公司强迫艺人拍摄色/情片什么的黑料,他就有资本和公司抬杠让公司捧他了!

    看似危险……想想,还真可以。

    ——毕竟梁兴是个傻白甜。

    “高小姐,我送你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