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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五月份一到,学校就在公告栏贴出了举行“红五月合唱比赛”的公告。那几天正巧赶上主三门一单元学完,一连轰了几发“考试炮”,也只草草学唱了几句,五十几个非专业选手,一唱到轮唱部分就一塌糊涂,反正我们是不寄希望于这场比赛了。
不过周晋倒似乎信心满满,一改平时温吞的样子,像个老艺术家。
“这首《黄河大合唱》要唱得有激情!有气势!你们要想像在中华民族危难时刻,要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周晋这时的表情喜感爆棚,不少心不在焉的人笑了起来。
大家明显已对比赛失去了信心,再加上周晋上网选的那件奇丑无比的红色廉价赛服,更是招来许多抱怨。
唯独苏凉,混在无数懒散跑调的歌声之中,只她一人认真地练唱,既不与我们逗闹,也不说笑。
站在她身边的虞北顶顶她的肩膀,“唉,你怎么唱得这么认真?这歌我不觉得好听,也不好唱。”
苏凉眨了眨眼睛,“因为,我喜欢唱歌啊。”
2
“你喜欢唱歌?别逗了,音乐课考试单独唱你从来不唱的!”训练结束,我们几个凑到一起,我说。
“还每次都被音乐老师批评。”魏明附和说。
“她应该是害羞吧。”虞北解释道。
苏凉点点头,“我怕出错,不敢唱。”
项南补充:“合唱时就属她最认真了。”
苏凉说,她有一个梦想,她想成为一名歌手,用青春去灌溉成长。
就这样迷迷糊糊过了些天,竟就到登台比赛的日子了。
看过前面几场节目,上场时居然有一丝愧疚感,心想我们班这次比赛输定了。
还好是躲在一大群人中间,我倒也不紧张,除了开头时与秦嫣雪两人朗诵了几句,握着话筒的手还出了些虚汗。
一首“气势恢宏”的《保卫黄河》被我们唱得毫无生气与激情,不过谢天谢地的是,轮唱部分没有像前几天排练时那样出乱子。
自此,我们班的后墙就又多了一张三等奖奖状。
3
初夏的热风终于把难熬的魔鬼六月吹来了。试卷一张一张地做,一题一题地错。卷子堆在课桌上,风由南窗吹进,又从北窗飘走,日子便像此时的试卷,一恍飘飞,“哗啦”一声过到了下一张。
说来也快,期末考试一考完,伏在树上的知了便声声宣告着七月的到来。
最后一场考试一结束,虞北项南就和我们聚到一起。
项南一点没有“考后余生”的紧张,笑嘻嘻地号召我们:“唉唉,你们去不去西安玩啊!”
元蓁蓁想了想:“西安离我们溪都市可远了,坐火车要一天一夜呢!”
虞北也鼓动我们去,“我们去多玩几天啊,不带家长,来个自由行吧!”
我突然兴奋起来,“好啊,好啊,我报名!”
“那也算我一个。”魏明叫道。
项南点了点头,他掰掰手指头数了数,“我,虞北,唐宋,魏明,苏凉本来就说好的。嗯——元蓁蓁你去吗?”
“去······?嗯,我再看吧,明天告诉你们。”她不置可否地说。
考完的第二天,老师评讲试卷,后面一桌都没听,三个人凑在中间虞北的桌子上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开始的西安之旅。
魏明也是坐立不安地听完这节课,下课铃一响,“糖醋,后天就出发,你兴奋不?”他就是爱给别人起绰号。
“当然啊,”我爽快的答应着。
“你说西安有什么好玩的吗?”
······
“你说西安有什么好吃的?”
······
我不理他,转向元蓁蓁:“你呢!到底去不去西安啊!”
魏明也关切地转过来,期待着元蓁蓁的肯定的答案。
“我——”,她顿了顿,“呃······我不去啊。”
她说得有些迟疑。我瞥到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项南,猛地抬起头,元蓁蓁侧身微微朝他挤了挤眼,传递过一丝狡黠,我淡淡地笑了笑。
魏明叹了口气,苏凉和虞北也有些惋惜的样子。我拿起红笔,开始记笔记。
4
在激动与期望的等待中,终于到了去西安的日子了,收拾好一个大箱子和一个旅行包,我下楼小区对面的超市逛逛。
盛夏的骄阳让整个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蒸炉,路上的行人无不挥汗如雨,如同在做着高温桑拿一般。柏油马路上热气蒸腾,黑色的虫子趴在失水得发蔫的叶子上一动不动,像死去了一样。撩开超市门前的帘子,一股冷风袭来,我才重获新生。
钻入最里面一排货架,想挑几瓶饮料。正拿起一罐可乐,却感到对面一股力量在与我争夺,我好奇地松开了抓住可乐的右手,透过一罐可乐大小的间距,观察另一边。
对面那个人也正巧想透过货架看过来,一张熟悉的脸凑了上来,差点撞到我的鼻梁,我猛地向后一缩头,后退了几步,把身后靠墙货架上的面包、饼干撞得掉了一地。
我赶忙蹲下来,把掉地上的商品全都捡起来,胡乱地塞上了货架。
元蓁蓁!就是她!
我正要发作,元蓁蓁和超市店主同时出现在走廊的一头。店主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元蓁蓁笑脸迎上,“没事没事”。说着,她用那只手腕上挂着一大袋零食的塑料袋的手轻轻“推走”了店主。
店主刚刚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元蓁蓁就转朝我,大声叫道:“唐宋,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没好气道。
“我······我当然是来买吃的啊!”她神色略有些紧张,显得很不自然,眼神飘忽不定的,躲闪着我,总看向别处。
我笑了笑,瞥了瞥她手中拎的一大包零食,“你今天中午有什么安排吗?”
她撮了撮手上的塑料袋,低下头多余地看了看鞋子,“我——没有啊!”
“那我请你吃饭?”虽然这时面前没有镜子,但我相信,此刻的我一定在邪笑着。
她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不是要去西安吗!”
我“哼哼”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项南也是昨晚才通知我今天的行程啊。”
元蓁蓁昂着头,涨红了脸,也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我随手从身旁的货架上拿下六罐可乐装进她手中的袋子里,“你还没拿饮料呢!”说着,我摸了摸她终于披发的头,“帮我买一下,下午火车站集合的时候我再把钱还给你!”
我跑出超市门外,踏进阳光里,回头看她一脸埋怨地嘀咕着,笑着说了声“谢谢啦”跑远了。
5
“拜拜!”我朝爸妈挥了挥手,拖着旅行箱,背着包向火车站出发。
出门时,离约定的集合时间大约还有二三十分钟,加之火车站很近,我便漫不经心地在路上乱晃,一边哼着歌,一边慢慢走着。
走到红绿灯时,望见前面一个同样拖着旅行箱的男生。大概同我差不多高矮,一头略显棕黄的黑色碎发,背影看起来很熟悉。
我一路小跑起来,箱子跟在身后欢快地与地面放歌,肩上的包带随着跑步时一起一伏律动地跳跃着。他不时低头望望左手腕上戴的巨大的卡西欧电子表,熟悉而复杂的表盘装饰,一瞧我便认定是项南了。
此时我与他之间只剩十步之遥,我本想保持距离,等会儿吓他一吓,顺便放慢脚步歇一歇,谁料他竟突然加快了速度,我不得不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跟着迈起大步。
离火车站不远了,这里街上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我又跟紧了项南一些。
候车楼就在眼前了,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孩儿,披着长发,在朝项南挥手,项南也举手致意了一下,在人群中钻来挤去,倒也为我开了条道,直“杀”向候车楼。
站在那儿的女孩儿是元蓁蓁。
她果真拎着上午买的一大袋零食,六罐可乐的红色装在略显透明的白色塑料袋内若隐若现。项南走近了些,她便从袋中摸出了一罐可乐,扔给了项南。
“你帮我减轻下负担。”说着,她把塑料袋拎高了些,给项南秀了秀,“今天上午遇到唐宋,他让我帮他买了六罐可乐,重死了。”
“唐宋?”
元蓁蓁点点头,一脸抱怨地换了只手拎塑料袋。
我一直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却也一直没发现我。
看来是时候出场了。
我戴上墨镜,空出的左手插在牛仔裤里,装作若无其事地径直走向他们。
元蓁蓁先看到了我,项南则背朝我,没发觉我的出现。看到元蓁蓁震惊的样子,抢戏的下巴浮夸得像是要掉了。我抿住嘴,不让嘴角上扬,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很机智,提前用墨镜遮住了已带笑意的眉眼。
“嗨,唐宋!”
元蓁蓁露出十分标准的笑容,朝我挥手。
难得见她穿一回裙子,果然略显富态,怪不得当时老师没选她在艺术节跳舞。
我心里暗笑着。
项南一个回眸,突然看到我,就沉不住气了,开始结巴结巴地说话,“唐······唐唐宋?!”
我微微偏偏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元蓁蓁倒坦然,将肚子里的阴谋诡计全都倒出来了。
“我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提前上车嘛!”
她给我也扔了一罐可乐,然后手朝我一摊,这要债的架势。
我会意地掏出钱,轻轻放在她手上,“来,朕赏你的!”
她一个白眼翻过来,玩笑地推了我一把。
我顺势往项南那儿一倒,装死碰瓷。项南灵敏地一闪跳到墙边,我只好尴尬地稳了稳身子。
元蓁蓁戏谑地笑了笑。
6、
“从溪都市开往西安的K6次列车即将······”广播声响起后,项南为了给元蓁蓁拖延时间,硬是把我们拉在门口不让上车。
直到我们这节车厢门前几乎没人,项南才确定元蓁蓁已经上车,我们才能躲过头上一朵骄阳,鱼贯进入车厢。
火车上的卧铺刚好是六人一间,苏凉走在最前面,忽然她一声凌厉的尖叫止住了我们一行的脚步。
“元蓁蓁!”魏明紧跟其后,大叫的声音像是要戳穿火车的天花板。
元蓁蓁坐在左面一排的下铺,一看见我们,忙着跳起来,两竖起比“V”,微侧身子,“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他们确实“惊喜”地定在原地。
我走到几个人中间,浮夸地一手指着元蓁蓁,一手捂着张成“O”型的嘴,身体略向后倾,后退两步,“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先偷偷笑了笑,一本正经地和我搭戏,“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项南站在后面摸摸后脑勺,傻傻地“嘿嘿”笑了两声。
这一笑不要紧,虞北回过头,像猛的回过神似的盯着项南。
项南被盯得发懵,又傻傻地笑了两声。
“你应该也知道吧,项南。”虞北在不怀好意地靠近项南。
“火车票也是你买的啊。”虞北话音刚落,魏明苏凉会意地把项南一拉一推摔在右面一排的下铺上,挠起他的胳肢窝来。
项南左翻右滚,痛苦地叫着。我和元蓁蓁笑嘻嘻地站在一旁看戏。
我用肩膀顶了顶站在身边的元蓁蓁,“怎么样,我演得不错吧。”
“当然当然。”她笑时一双好看的眉毛弯得像两弯新月。
“你不愧是和我搭戏的,对手戏也演得不错嘛。”我半开玩笑地恭维她两句。
她低头轻笑着,郑重地抬起头看着我说:“世界欠我们两座奥斯卡影帝影后小金人。”
我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