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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关于梦想,关于青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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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早上项南把我们叫醒时是五点多钟,我极不情愿地坐起来,还差点撞到了上面的床板。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即便是窗外的霞光竟也令我觉得刺眼,看什么都很是晃眼。我努力瞪大双眼,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后太阳露出玫瑰色的一隅。说是雪山,其实就像山顶戴了一顶白色的棉帽,一山挽一山,宛如白色的浪花般跌宕起伏。硕大的太阳一点点揭开脸上的薄纱,玫瑰红,再是绯红,再是橘红,最后似火球一般灼热地燃烧着。

    坐在另一边下卧的项南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边,如痴如醉地观赏着日出,上面虞北从中铺探出手来敲了一下他的头,他都没在意。

    急急忙忙洗漱了一番,广播里传来温柔的提示语:“西安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魏明早早地收拾好行李,背着包,戴着一顶滑稽的白色棒球帽,脸上挂着一种神秘的贵妇般的笑注视着我们,真有些周晋的风范。

    火车缓缓向前行驶着,渐渐放慢了速度。窗外逐渐由山川过渡为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火车慢慢停稳,车厢里的人们大都站起身,走往出口的方向,排在一条挤满了人和行李箱的队伍里。

    忽然听到牛仔裤口袋里手机一声提示音。我费力地掏出手机,屏幕亮着:“第一站:壶口瀑布。”

    2

    “来来来,大家先拍张照。”虞北一个人先跑到壶口瀑布前,远远地招呼我们。

    她带了一大包专业摄影的行头,全交给项南拎着。那台黑色的巨无霸相机还能当场把照片洗出来,被她掌中宝一样整天拿在手上。真好奇她为什么不顺便带个三角架给项南锻炼身体。

    虞北的梦想众所周知,是做一名摄影师。她说那样,就可以让每个有着公主梦的女孩儿,梦想成真。

    苏凉真是眼尖,一把拦下一个经过的外国帅哥帮我们拍合影,直到他走了,苏凉还盯着那“帅气而迷人”的背影花痴了好久。

    虞北边走边细细端详着照片,三个女生站在中间,我和项南各站一边比着剪刀手,魏明则蹲在前面做着滑稽的鬼脸。

    笑容。

    青春。

    照片背后,我认真地写下八个字:“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永不褪色。

    我们笑着,跑着,疯着,奔向不老的时光中,最好的我们,最炫丽的梦想,最肆意张扬的青春。

    “哇,彩虹唉!”元蓁蓁又凑近了瀑布一些,兴奋得跳起来。

    眼前自天而来的浑浊的黄河之水似百万雄狮咆哮而来,辽阔的水面霎然急窄,雪白的水雾笼罩在河面上。一幅巨大的白练悬挂在高崖之上,凶猛的雄狮骤然更为狂放,数以亿计的白狮前仆后继,用尽全力撞在嶙峋的怪石上,气势磅礴。

    一道七色彩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架起一座水中之桥,温柔而又妖艳。

    脚下的石岸被激流拍打,仿佛炸开一个个巨型的白色水弹。湿滑的地面使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步,一步印下一个足迹。

    太阳像在云后旅行,一会儿钻出,一会儿游入。道道金光穿透云层,照射在我们青春的面颊上,闪烁着活力的光泽。

    大家拍够照片,才感觉瀑布的水飞溅到我们身上。

    魏明却在一旁大叫道:“啊啊——下雨了!”他“张牙舞爪”地往景区门口跑。

    我一抬头,果然,豆大的雨珠正直往下砸。我们立即跟着魏明跑起来,一步步踏得泥水四溅。回望身后,此时的瀑布更为壮阔了。不少游客悠然撑起伞,继续赏景。

    跑到“壶口瀑布”的大门牌匾下时,大家浑身都湿透了,元蓁蓁的白裙子仿佛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泥花点点,弄得她哭笑不得。

    我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撑起伞,心里悄声骂着自己怎么这么傻。然而,六个人的上空只开出了五朵伞花——苏凉不知所措,“我……我把伞忘在旅行箱里了。”

    大家无奈地看着她。除了项南,我们都只有一把只能挡一个人雨的小伞,可魏明这种“八卦之祖”在这里,让苏凉项南合用是绝对不可能的。

    气氛似乎被雨淋得有些尴尬,作为他们五个默认的“领队”,我钻进了项南的大伞,把自己的伞递给了苏凉。

    苏凉平时疯疯癫癫,这时却腼腆极了,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谢谢”二字,却被风雨阻挡,丢在了我的身后。

    沿途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即使大雨扫了兴致,大家身体里那颗躁动的心驱使着我们前进。

    伞上滑落下的雨珠像环形的玉帘,把伞下的我们围绕起来。透过雨帘,“小吃城”三个大字猛然映入眼中。

    魏明再次成为领跑运动员,二话不说,第一个冲了进去。我们几个也相继落下伞,踏进“小吃城”。

    桌上摆着肉夹馍、臊子面、拌凉粉、biangbiang面……西安特产应有尽有,我简直怀疑这片小吃城是不是被我们“扫荡”了。

    元蓁蓁给我们每人拿来一瓶橙子味的美年达,我们举着玻璃瓶碰到一起,像在桌子上方开出了一朵橙色的六瓣花。

    我们吃得满嘴流油,直到把肚子吃得像怀孕了三个月,才肯迟钝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满意地拍一拍涨起的腹部。

    还有两个人在桌上奋斗。

    一个自然是魏明。

    据他说是今天跑了两次,能量消耗太大,需要补充。于是他一直饿虎一般扑在桌上,一点点消灭西安的美食。

    另一个,却是比我还瘦的项南!

    整顿饭局从头到尾他都十分端庄地坐在位置上,不紧不慢地吞咽。已经干掉一大碗biangbaing面和两个肉夹膜外加三瓶饮料的他,十分“谦逊”地夸自己是“一名资深吃货,一个梦想成为美食家的吃不胖的瘦子”!

    魏明听到“吃不胖”三个字,十分卖力地朝项南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然后继续投身于吃饭的事业中。

    3

    等到项南和魏明两个人吃完时,我们全都坐得腰酸屁股疼,元蓁蓁更是好几次抱怨自己都快睡着了。

    我们捧着撑圆的肚子走出门外,雨仍无休止地下着,与一宿火车的劳累一起,浇灭了我们继续游玩的欲望。

    元蓁蓁盯着自己的裙子默默“哀悼”了几秒,一招手,“走,上车!去宾馆!”

    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瀑布在郊区,我们住在市区。汽车就像摇篮,轻声哼唱着,上下颠簸着,我们就如同躺在摇篮里安静的婴儿,无声无泣地睡去。

    ……

    “好了,都别睡了!你们到了,快起来喽!”一个中年男性的磁性嗓音突然闯进我的梦境。

    好心的司机大叔叫醒了我们。他将用这一口略带陕西乡音的普通话,陪伴我们后面几天的旅程。

    我们鱼贯跳下七人商务用车,奔向酒店洁白温暖的大床。

    两间三人房。一间男生,一间女生。

    我们三个男生不顾一身的脏乱,一下子扑在各自柔软的床上,开着电视,玩着游戏。

    隔壁一间是三个女生的房间。元蓁蓁首先冲进浴室,换下那条黑白相间的裙子,然后疯狂地搓洗上面的污渍。

    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阻隔了外界的声响。虞北、苏凉坐在一张床上,苏凉把头靠在虞北肩上,小声地呢喃:“阿北哇,你觉得唐宋怎么样?”

    “嗯——挺好的呀!人也帅,也暖心,成绩还好。”

    “对啊。我觉得我……”

    “什么?”

    喜欢他。

    从他把伞借给我时起,我就忘不了他那一瞬温暖的眼神,温暖的笑容。像天空般纯净,苏凉想。

    可是,他知道吗?苏凉闭上眼,惋惜地想,她细长而弯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窗外,一朵花瓣悄然落下,又悄悄融化在某个人温暖的手心。

    4

    阳光像金色的液体,从窗外缝里钻进来。魏明破天荒地第一个起床,拉开窗帘,故意捉弄睡在靠窗一张床上的我。

    “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魏明开下了被三个女生敲得要发烂的门,她们蜂拥而入,大叫道。

    于是,我和项南七仰八叉的睡姿完美地展现在她们面前——尤其是项南还只穿着一条超人内裤。(这不应该外穿么?)

    我用一个漂亮而标准的仰卧起坐动作起身,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的眼皮——还没睁眼,再以一个极迅速的躺卧倒姿势一头倒了下去。

    项南啥也不管,把被子裹紧实了些,翻了个身,面对着墙昏睡过去。

    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我,听到这样一段诡异的对话:

    元蓁蓁:这么能睡啊!两头死猪一样!

    魏明:就是就是。

    虞北:睡懒觉吧!

    魏明:就是就是。

    苏凉:不如……

    魏明:好啊!好啊!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的。就在那一刹那间,身上的被子霎然飞了起来!

    我“惊恐”地终于睁开了眼睛,四个人正发出幽灵般的寒笑。

    我二话不说举起枕头,往魏明扔去。

    “你还好意思呢你!昨晚你睡那么早,打呼噜的声音跟母猪进食一样!我和项南几乎盯着天花板到天亮!”我义愤填膺地大叫道。

    这时,靠墙的一边又扔来一块枕头,直直地向魏明砸去。

    魏明身子一矮,项南的枕头掠过他一缕发梢,飞向了他身后的元蓁蓁。

    项南一脸“大事不好”的表情看着我。

    元蓁蓁巾帼不让须眉,捡起落地的枕头用力砸了回去,正中项南面门——好枕头!

    魏明乐呵呵地偷笑,就差没手上捧个西瓜。

    我从魏明床上夺来一个枕头,再次扔向魏明,不料“枕道”有偏,误伤虞北。

    然后……

    六个人,三个枕头,混战。

    ……

    我们六个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空调发出的声响仿佛是在抱怨空气被我们闹得躁热。

    新的一天就这样在吵闹与活力中开始了。

    魏明惬意地往床上一瘫,“把电视开下来,歇会儿。”

    元蓁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突然惊叫起来:“来不及了,八点四十五了,楼下早餐九点停止供应!”

    我一听立即抢到卫生间,匆匆洗漱一番,奔向二楼餐厅。

    项南就只随意套了条短裤,披上一件薄外套也跟着“大部队”杀过去。

    餐厅一派“荒芜人烟”,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盛着剩菜的脏盘子。而煎蛋、下水饺面条的地方都已经没有服务生了……

    只听项南重叹一口长气。忽然魏明猛一拍项南,凑在他耳朵边“悄悄地”大声说:“你裤子穿反了!”

    大家下意识地朝下看,大笑着跑开,只留下一脸尴尬的项南站在原地不动——他正独自脸红着呢。

    绕着自助餐场地好几圈,才好不容易装满了一盘子。马马虎虎应付了早餐,我们各自收拾收拾,向下一站进发!

    5

    御净轩门口。

    不要以为御净轩是什么高大上的古建筑,其实只是皇室御用出恭之地,美名其曰“厕所”。

    大家相继方便一番,在华清宫的入口处的御净轩门前集合——嗯,这是一次有味道的集合。

    一脚跨进华清宫的大门,一幅唐史墨香的水墨画正缓缓铺展开来。

    一面澄澈的天然之镜首先映入眼帘。那是一汪晶莹的湖水,像少年明亮的眸子,在阳光闪着纯净的波光。湖中有点点白石,沐浴在湖水的滋润之中,仿佛是少年眼角的砂石,磨痛了他的双眼,被泪水荡涤。

    湖旁垂柳腰枝妩媚轻柔,风情万种,搔首弄姿。柳依假山而生,假山嶙峋,却乱中有序,异中有美。

    古道两边种着参天古木,像一把把奇大无比的绿色阳伞,洒下一地凉荫。林荫间的穿廊小道稍显沧桑,块块唐砖,步步历史。

    亭台楼阁,飞檐翘角,古舍上精美的色彩完美地融入自然美中。芳草微微晗首,它们站在华清池水边,看了几百年的细水长流。

    “啊!好美啊!”大家感叹不停,手上拍照更是停不下来。

    我大中华的古文化果然还是最美的啊。

    “华清宫是唐代唐玄宗为爱妃杨玉环所建,而这一处是海棠汤遗迹,是世界上最早的一处鸳鸯浴的场所……”导游介绍道。

    石阶高处有一尊杨玉环出浴的汉白玉雕像,其态娇而妩媚,实在动人。

    雕像旁是几块桌子般大小的石头。泉水从中喷涌出来,流下至洗手池,供游客体验华清池水。

    我们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去,太阳的温度,泉水的清新,竟神奇地结合在一起。

    “好舒服!真的是温泉水滑洗凝脂啊!”魏明闭上眼,享受地叫道。

    “你当你是杨玉环啊!”元蓁蓁嗔笑道,“不过体态倒是一样的——”

    “丰腴。”苏凉接道。

    “不!”元蓁蓁正色道,“肥美。”

    魏明掬起一捧水用力地向元蓁蓁泼来,顺带着把我们的脸上都溅上了水珠。

    那一颗颗晶莹的水球在太阳下折射出幻丽的颜色,像我们五颜六色的青春,永远充满着欢乐与期待。

    魏明夸张地张大嘴巴,一手捂住,飞快而“肥美”地逃跑。

    “魏明!你别跑!”

    阳光下,一个宛如猫捉老鼠的滑稽游戏突然打开了开关——一个惊慌逃跑的胖子,后面追着五个张牙舞爪的少年少女。

    一切,都很好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