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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国是大周各大诸侯国里的大国,封地数千里,原以为这样一个大国自当是子民富足,比之我们那小小的北燕国而言更加昌盛,可初入黎国之时,我与之前所想的却截然不同。
黎国边城盛乐,除了大量的守城军队之外,所见的平民百姓几乎是少得可怜,皆是一副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老者或是小孩,偌大的一个盛乐城中,几乎是没能见着一个体态健硕的青年男子,和身姿婀娜的青年女子,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守城军士,城中街道铺满残枝败叶,荒草废墟,残破不堪的店门,几只野狗为争夺一块不知埋在了地上多久的漆黑枯骨撕咬在一起,是这里能见着为数不多的活物。
我和姬澈深夜潜进盛乐,城里不见一盏灯火,孤狼在静夜里哀嚎,飘荡在盛乐的上空,经久盘旋。
我和姬澈行走在空无一人,满是枯叶荒草的街道上,夜风有些狂躁,有些阴森,直吹得人脊骨发寒,姬澈紧紧的拉着我的手,脚步踩着枯叶荒草窸窣作响,伸手难见五指的黑暗,连脚下的路都难以分辨。
姬澈拉着我在城里找住所,宽敞的街道上店铺密立,依稀不难想象昔日的繁华,可如今店门破败,店内的座椅摆设散落一地,落满厚厚的灰层,虽是四月春意盎盎的时节,可城里难见一缕春的绿意。
城里皆是破败的屋子,却是不见一家客栈,酒家外的酒旗在夜风里呼呼作响,尽显阴沉。
寻找无果之下,姬澈拉着我进了一家落满灰层的店门,这里之前应当是家酒肆,矮矮的方桌杂乱的散落在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店内的砖地上也满是荒草,看这模样,好似已经有极长的时间没人问津了。
姬澈点了盏油灯,屋子里这才得了几分光明,烛火晃晃悠悠,映得铺满荒草的砖地一片昏黄,姬澈袖袍一挥,一股劲风吹出一块干净地,他将一方打翻了的矮桌正过来,将火烛放在桌案上,我神色晦暗的倚在一根木柱上,嘘声叹道,“哎,这一宿可该如何过啊……”
姬澈四下望望,“后院好似有口古井,你且看看屋中可有能食之物,我去打桶水来。”
将手中青冥放在矮桌上,转身走向后院,借着微弱的火光在屋中看了看,连个老鼠都没见着,哪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柜台上落满尘灰,瓦罐碎的碎,倒的倒,什么也没见着,这里已经长久没人住了,也不知姬澈脑子怎么想的,这种地方怎么能有吃的东西?
想我还是今晨吃了几个野果子……
眼角瞥过柜台角落之处,隐有几分异样,有什么东西往黑暗里缩了缩,我心头一紧,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探身去看。
烛火昏暗的烛光与柜台形成一个夹角,在那小小的黑暗角落里蜷曲着一个小小的身子,双手抱着膝盖,浑身颤抖,一双恐惧的眼神直直的瞪着我,怯怯的瞪着。
是个小男孩儿,脸上满是污垢,身上的麻衣也是破破烂烂,脏得不行,我收起谨慎的心往前一步,蹲在他身前,他也赶忙往后缩去,身子完全靠在身后脏兮兮的木板上。
“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不回家?”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他,却没曾想手刚一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他一把抓住放进嘴里,狠狠一咬。
“喂,你,你做什么?!……”我连忙用力把手收回来,揉着被他咬出血印的痛楚喝道:“你怎么咬我?”
“叶凝!”姬澈一阵风似得出现在我身旁,“出了什么事?”
手上的上片刻愈合如初,我粗着语气指着那个身子全蜷缩在黑暗里的小男孩抱怨道:“他咬我!”
姬澈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男孩儿抖着身子胆颤心惊的看着一头白发的姬澈,干瘪的瞳仁中满是恐惧。
姬澈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咬她?”
男孩儿声音发抖,“我,我以为她,她要把我抓去吃了。”
我浑身一怔,却没想到姬澈却笑道,“你觉得她会吃人?她是老虎还是怎的?”
男孩儿颤着声音继续道:“这也不奇怪,现在城里的人都饿得发了疯,吃人也不少见。”
“啊……”我心里一惊,蹲在姬澈的身旁,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儿,问道:“你,你的家人呢?你的阿爹阿娘呢?”
男孩儿眼角滑过泪珠,声音颤抖且带着哭腔,“他们都饿死了。”
他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抹眼泪,“现在城里的人们都像是疯子,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找来吃了,耗子,树皮,草根,甚至于田地里的泥鳅都被翻出来吃了,所有的东西都吃光了,没得吃,饿狠了,就吃死人,啃骨头。”说着男孩儿将头埋在双膝间,呜咽着,“我阿爹阿娘就被他们吃的骨头也没剩下……”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我听到姬澈长叹了一口气,低低的问道,“你也饿了很久了吧?”
男孩儿埋在双膝间的头点了点。
我手肘捅了捅姬澈,“唉,你有没有背着我藏什么吃的?”
姬澈摇头,反手一挥,那放在身后数步之外的青冥呲的一声飞出剑鞘,化作一道青虹飞出屋子,街道上传来一声悲惨的哀嚎,青冥串着一条皮包骨头的野狗钉在屋内的一根木柱上,鲜红的血顺着染灰的木柱流淌而下,滴落枯黄的荒草堆里。
“劈点木板生个火,烤狗肉。”
姬澈将钉在木柱上的野狗拧到后院清理,男孩儿看着那个被青冥钉出了一道深深口子的木柱,满眼惊骇。
我倒是不以为然,姬澈的身手我可是见过的,将男孩儿从地上拉起,他也没有再咬我了,许是看我这人畜无害的脸是不会恶心到吃人肉的境界的。
找了几块烂木头生了个火,熊熊火光照亮不大的屋子,一闪一闪,映的男孩儿本就煞白无色的脸有了几分色彩,他依旧是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双眼无神的看着那堆篝火,消瘦的身形被火光拉的欣长,一晃一晃的。
我拿着根木棍掏火,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低出声,“遥遥。”
我问道,“是尧舜禹汤的尧么?”
他抱紧了自己的双膝,依旧看着篝火,一动不动,“我不识字,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尧是否就是我的那个遥,我阿爹说,遥遥天边一点红就是我的名字。”
他脸上有火光跳动,手指敲着手中的棍子,笑道,“遥遥天边一点红,倒有几分诗意,看来你阿爹也是个识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