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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在可怕的寒冷中感到一阵暖流涌进身体,灼人的疼痛也渐渐消失,浑身变得无比舒适,她想伸个腰,却感觉眉心一重,继而剧痛,好像额头被人用利斧劈开,一段段记忆汹涌地挤了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余晖惨淡,倒在地上的小人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她看着周围,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血污,眼里闪过震惊、茫然、痛苦、怨恨、无奈、悲伤……
她迎着血色残阳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眼中也并非之前的痴呆阴翳,而是晶亮且充满了情绪。
她得到了两段记忆,不对,应该是三段,三段截然不同的记忆,让她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第一段是她自己的,她本叫沈清遥,是地球上二十一世纪一个大学快毕业的女孩,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她家势大业大,黑白两道均涉,堪称江南一霸。沈家与门当户对的郭家联姻,她与未婚夫郭义青梅竹马感情十分深厚,只是他郭家虽然财力稍逊,却有长辈在政坛有不低的位置,郭家到底压过沈家一头,故而郭母面对她总有些优越感。
她在家受尽宠爱,天真而不谙世事,而未来婆婆又格外精明厉害,时不时挑她的错处,年复一年下来,好好一个白富美竟养成了单纯懦弱的性子。
那天郭母约母亲和她喝茶,说是商量婚礼的事,母亲虽然觉得操之过急,但还是带着她赴约,谁知道喝了郭母亲手泡的茶,她眼睁睁看着母亲口中涌出鲜血,自己腹中也是如同刀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便昏迷过去。
那时沈家正在谈一个大生意,父亲和哥哥沈君遥都不在,双胞胎弟妹沈卓遥和沈宛遥皆远在国外读书,她和母亲这么一出事,也不知道沈家变得怎么样,父兄会是怎样的惊怒,最主要的是郭母或者郭家到底要做什么。
她最后的意识是在手术台抢救,魂魄却被一股力量硬生生地抽出来,掠过手术室外长长的走廊,看到父兄颓废坐着,沈家其他近亲和下属抱头痛哭。
她心痛如绞,又看到未婚夫郭义惨白着一张脸,背过身却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
她刹那怔住,就是那么一刻,她的魂魄意识被拉得极远,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二段记忆却是现在这具身体的,有一些模糊,她此刻只记起这具身体叫做沈瑶儿,是星国三大修真势力之一的沈家的嫡女,有着三系真灵根、被家族重点培养的未来希望。
是的,这是一个修真的世界,人魔妖三者并存,实力是主宰万生的不变法则,修为到了顶峰还可以飞升入仙界,成为真正的神仙,与天地同寿。而灵根是人类能否修仙、资质好坏的评判标准。
三系真灵根似乎是个很了不起的灵根了,沈瑶儿本有着光芒万丈的前程人生,然而七岁那年元宵,被枯燥的修炼、沉重的压力磨得快要疯掉沈瑶儿,却和双胞胎妹妹沈玥儿一起偷溜出门去看花灯,站在河边放花灯时,背后却陡然伸出一双手将她按进水里。
七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力气,纵然从小修炼也不过会一些小小的防御法术,沈瑶儿很快便被溺死,这段记忆到此为止。
第三段记忆,是她沈清遥的魂魄进入沈瑶儿体内之后的记忆,也就是“小丫”的所见所闻。原来沈瑶儿死后尸体顺流而下,被邬海发现,他发觉这尸体对自己很有用,但人已经死了,他只好动用秘法,从另一个空间找到了一个契合的灵魂,便是沈清遥,生生将她魂魄剥夺过来,放入了沈瑶儿体内,自此,这个结合体便活了下来。
但邬海生怕她反抗或者泄密,将她的两段记忆都封印起来,还将她弄得痴傻浑噩,永远都开不了心智,每天给她吃各种灵草灵丹,在特别的浴汤里泡身子,每天割手取血,作为他用,如同养着一株人形活药,养着一个牲畜,这么一来已有两百三十余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具身体很难长大,至今不过长了两岁多的模样。
想到这里,沈清遥看着自己此时的身体,悲从中来,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瘫在地上的邬海,手脚虚软地爬起来,扑过去:“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把我送回去啊,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家!你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她哭得伤心,任谁发现一梦睡醒,已经换了个身体,换了个世界,过去了两百多年,所有的亲人,所有的牵挂,所有熟悉的人事物都不在了,都会崩溃痛苦不能自己。
她对邬海的心情很复杂,若不是他,或许自己即使留在地球上也已经死去,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却根本不是自己的意愿。他给了自己新的生命,却没有给她完整的人生;他让自己活了两百多年,却剥夺了她去体验这一切的能力;他让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存在这天地间,空度了这悠悠岁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
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两百多年啊,另一个世界啊,如果有的选择,她宁愿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死在父母亲人身边。
她哭得抽噎,肆意发泄着压抑这么多年的情绪,好久才慢慢冷静下来,然后才发现,手下邬海的身体冰冷僵硬,竟已死去多时。
她本该快意大笑直呼报应的,但心头却只有莫名的寒凉惊惧。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凝神想去,记得小羊村里的孩子头吴大石欺负了她,她跑回来诉苦,却被邬海一爪抓破心口,她又惊又痛,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后来玉牌悬浮而起,金光大盛,然后依稀天上又来了个什么人,邬海是被那人打死的?
不对,她记得后来还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他靠得很近,目光静静地凝视她,容貌俊美清华让她以为看到了天上的仙人。应该也是他救了自己,她摸摸心口破碎的衣衫,里面的肌肤确实是细腻完整的,连血迹都没留下,心脏也在正常跳动。
她迷蒙的目光找了找,找到被邬海死死攥在手心的玉牌,用力地抽出来痴痴看着:“是了,你是从这里出来的,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她把玉牌紧紧压在胸口,就好像孤寂迷途的孩子找到伴侣,找到依靠,一时又哭又笑,泪眼朦胧中看到四周一片开阔,原本该是小羊村的地方只剩下裸露翻起的黑色土层,一样望去竟看不到别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味和血腥味。
这……这是怎么了?
她用袖子用力地抹了抹眼泪,站起来左右张望,真的,半个人影都没了,只有这个小木屋所在的周围土地还完好,后面的药甸还郁郁葱葱,不然她会以为自己又到了一个新地方。
她再看向邬海的尸体,突然她目光凝固在尸体上方的紫色光团上,刚才太过震惊,竟忽略了这个东西,这是什么?
在沈瑶儿这个土著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会,她猜测这个紫色光团是元婴期修士死后,元婴形成的能量结晶,这个东西出现,就意味着这人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
她心中略定,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