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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青山,半山腰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庞大宅邸,大门上书着“尘下堂”三个大字。
沈清遥腹诽,尘下堂,名字就道出了这个地方地位之低下,都掉到尘埃下面去了。
大门口也是冷冷清清,半个守门人没有不说,墙角还落叶堆积,大门的黑色油漆也有些剥落了,看起来惨淡无比。
领着沈清遥两人的这个弟子年纪轻轻,养气功夫大概是太差了,看到这副场景就皱了眉,眼中诚实地流露出不屑之意,似乎连门都不愿意踏入,在外面就喊起来:“李堂主,新弟子到了,速速出来接收。”
他声音并不响亮,但穿透力特别地强,仿佛在发声的时候使用了什么技巧,没过一会儿,大门吱呀一下开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出来,谄媚笑道:“是徐长老座下的王怀树王师兄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这两位,这是要重点栽培的弟子?”
他看着沈清遥两人好像在看两个摇钱树,这会儿并不是开山门招收新弟子的时候,却送来了人,又是两个孩子,恐怕有些来头。
“重点栽培的弟子能送到你这来?”王怀树冷哼道,丝毫不给李建面子,“也不是什么筋骨清奇的人,是下面一个小村,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人死光了,就剩下几个,这两个没有灵根的就送你这来,你好好接着吧!”
李建完全不敢抗议对方的态度,虽然自己是炼气期五层的修士,还是一堂之主,而王怀树只是炼气期四层,还只是个跑腿小弟子,但他也不敢得罪王怀树,因为自己是被贬出来的,而对方却跟着一个长老,无论是权能还是资源都比自己多得多,这就是差别啊。
李建听出了王怀树的言外之意,引着他借一步说话,悄悄塞过去一张银票:“听王师兄的意思,他们还有同伴是有灵根的?”
王怀树低头一瞧,破落户就是破落户,从来只能拿出这些银票来,连个灵石影子也没瞧见他掏过。他佯装为难地说:“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还没传出去……”
李建咬咬牙,肉痛地又塞去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望师兄提点。”
王怀树这下勉强满意了,向后指指吴大石:“还有另外两个,一个三灵根一个四灵根,那个胖子,他妹妹就是三灵根的,已经被季长老被记名了。”
李建倒抽一口气:“季、季长老?”
王怀树可不会说季小琴才说了收弟子,就对那个新弟子有些不满意,他带着银票走了,李建转过身看着吴大石的眼神就亮了,清了清嗓:“你二人随我来,李勇,你速去收拾一个院子出来。”
跟着李建的一人应声而去,李建带着两个小的边走边说:“到了我们尘下堂,就不要拘谨,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两个孩子也不容易,以后要相亲相爱,这里的师兄师姐也是你们的家人。”
这人明明笑得多慈祥一样,沈清遥却打了个寒战,刚才他和那个王怀树的动作可没瞒过她的眼睛,她很不解,从头到尾她见过的这些修仙者除了那个姓秋的少年,别的给她的印象都极差。
青衣人那一批,是高高在上漠视生命,徐长老、季长老,包括王怀树和这个李堂主,却又是功利虚荣,趋炎附势,皆半分仙气也无
她发着烧的脑子里有些朦胧地想着,这些人除了本事强一点,与凡俗不同一点,其实本质上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反而或许竞争和攀比更为激烈,肤浅和粗鄙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原本对修仙者的景仰和敬畏之情,不知不觉就淡去了。
而那边吴大石却叫起来:“我才不要和她相亲相爱,我也不要和她一起住!”
李建脚步一顿,探寻的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来回:“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沈清遥暗叫要遭,吴大石已经老大不高兴地说:“当然不是,谁跟她是朋友!她就是个傻子,每天哼哼哼哼的,除了傻坐就是傻笑,连数数也不会,讨厌死人了!”
吴大石等着沈清遥,哼,厚财哥哥居然要带她逃跑,而不是带自己和妹妹,这个傻子有什么好的,活该厚财被咬死,这傻子怎么也不一起死了?
李建细细辨认了一下,吴大石的厌恶不像作假,他慈祥老爷爷似地叫吴大石跟他说说为什么不喜欢沈清遥,没一会儿就将沈清遥的身家摸得一清二楚,这脸色马上就不好了。
一个孤女,还是个痴呆的,又没有灵根,他尘下堂虽然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但多少年来也没收过这样扶不上墙的弟子。
真是晦气!
沈清遥暗叹一口气,她来不及阻止,也根本没办法阻止,就这么从可投资的潜力股被丢到了扶不上墙的烂泥堆里,李建那厌恶不满的眼神也让她无话可说无力辩解,就这样被丢到了一个偏僻的低等院子里。
这个院子明显年久失修,地面处处青苔,墙角堆着经年的杂物,透过镂空剥落的院墙,可以看到隔壁是一个不大却干净雅致的小院,一看便是有人居住的。
她顾不得去看那些,走进屋子往床上一扑就昏睡过去了。
她实在太累了,病痛又时刻折磨着她,睡梦间她浑身忽冷忽热,忽轻忽重,身上哪里都疼,一张小脸紧皱在一起,冷汗打湿了头发。
梦里有许许多多的记忆在交织,一会儿是前世的沈清遥,一会儿是死去了的沈瑶儿,一会儿是呆呆傻傻的小丫。
想起前世的家人,她悲;听到厚财威胁她,她怒;一会儿看到厚财被活活咬死,血肉飞溅上下分离,她又恐惧彷徨。
无数的情感融汇在一起,汹涌得她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时刻,她猛地醒了过来。
天竟然已经黑透了,她在黑暗中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苦笑一声,感觉脑袋还有些烧,但比之前要好受些了,身上摔伤反而疼得更厉害。
她借着月光一拐一拐摸到桌边,桌上摆着一碟冷馒头,两身衣服,应该是她睡了之后有人送来的,只是送东西的人肯定太粗鲁了,衣服没叠好,馒头也有两个散在桌上,一个滚到了地上。
这地方大概很久没进人了,桌上地上都是灰尘,沈清遥捡起馒头,摸着那硬邦邦的冰冷东西,擦去上面的灰,忍不住就湿了眼眶。
“沈清遥,不哭,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人看不起你是他们有眼无珠,他们会后悔的……你要坚强,你要努力,总有一天,你要让所有人都尊重你,都不敢再轻贱你,总有一天……”
她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却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过了好一会儿这情绪才平复下来。
不怪她脆弱,她前世何曾吃过这样的苦,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想到家人,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的遭遇,想到以后都要一个人在这茫茫世界里打拼,她心里说不恐惧是不可能的。
不过家人宠着她护着她,虽然把她养得有些软弱,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就是她这个人有些大咧咧,性格比较乐天开朗,不然早该崩溃了。
而且,她毕竟出自富贵之家,父兄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拼搏出来的,她耳濡目染着也被培养出了一些坚强不拔的品质,性子里盘踞着一股子韧劲,这才能在小羊村马上想着自救。
她发泄了一通之后,人也冷静下来了,想到骁湛给她指的明路,心里又充满了希望。她从没有自己做过决断,没有什么大主张,她什么都不怕,就怕没有方向,只要给她一个方向,告诉她可以怎么做,再苦再累她都能奋斗下去。
这是她最大的缺陷,或许也是她最大的优点。
想明白了,她摸到火折子,点亮了油灯,从纳戒里拿出那个装着白露的白玉瓶子,四处找水,却发现这屋子里别说喝的水了,连洗手的用水都没有。
她想起进来时好像看到隔壁院子应该是有助人的,赶紧将白玉瓶子收起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