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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赤水河上,粼粼的河水金光闪闪,从遥远的大山蜿蜒而来,又穿过烈山城而去,与不远处的大江合二为一。赤水河两岸,是高矮不一的各种树木,高大的榆木枝繁叶茂,长长的垂柳枝条一直垂到了水里,岸堤上被厚厚的植被覆盖,各色的野花争奇斗艳,翩翩的蝴蝶四处飞舞,一阵阵的蝉声鼓噪,间或几声清脆的鸟鸣,现在正是大荒最美丽的夏天。
可是,被水妖大军围困的烈山城十几万民众,心情一点都不美丽。
烈山族是火族的第二大部族,人口有十几万,仅次于连山族。烈山城因为依山傍水,修建得坚固异常,高高的城墙都是用花岗岩砌成,城墙上面修有箭楼和垛口,在赤水河流经的地方修了吊桥,城墙周围还挖了壕沟引入了河水,形成了一条护城河。
水妖前来攻城,初时攻势甚猛,攻了一段时间发现城墙坚固无法硬取,对方主帅调整策略,直接派大军把烈山城围了起来。烈山城周围良田众多,赤水河和身后的烈山都是物产丰富,以前烈山族从未为吃的发愁,现在这些都便宜了水妖。
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烈山城里各家各户的余粮早已吃完,本来按大荒的传统,这时候应该出城采摘打猎,可现在水妖兵临城下,出城是不可能了,只能在赤水河里找找吃的。赤水河流经烈山城的总共就那么一小段,哪儿禁得住十几万人折腾,此刻别说鱼虾,连河蚌青螺之类都让寻了个干干净净。
据说整个烈山城,只剩下几万斤大米,族长烈腾,每日安排属下给民众分配米粥,每人一小碗粥,里面只有数十个米粒。人若是饿极了,看见什么都想尝尝,听说大树的树皮可以吃,短短两日,烈山城的大树便被剥了个干干净净。
今天,已经是烈山城被水妖围困的第十九天了,马上山穷水尽,每一个人都焦灼万分,但烈山城还没有崩溃,那些民众也没有完全绝望。他们相信,荒神绝不会看着他们活活饿死,说不定此刻,救援的军队正在路上。
赤凌香此刻正在祈祷,作为烈山氏的圣女,她的口粮自然有保证,可是看着城里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又怎么能只顾自己呢。烈山城的人们都喊她凌香仙子,她多么希望自己拥有仙子一般的能力,去解救那些苦难的族人啊,可是她无能为力,她只能一遍遍地祈求荒神。这些天,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虔诚,而烈山城的那些民众,也比以前虔诚得多,他们坚信烈山城终将获得拯救,因为就在一周前,荒神曾经展现了他的力量。
烈山城刚刚被围困的时候,族长烈腾曾经派了十名机敏的士兵,让他们化妆成水妖的模样,趁着夜色去其他部落求救。其中一名士兵成功地抵达了连山城,见到了连山城的城主赤离,当时连山附近妖族也正虎视眈眈,图谋不轨。连山城自顾不暇,但仍然派出了连山最大的战船连山号出援,船上装了满满一舱的粮食,又派出族内大神赤坤护卫。
连山号是用坚硬的铁木制成,船体坚固异常,船上有三十名水手,五十名战士,又悬挂着巨大的风帆,在大江之上速度飞快,即使遇到水妖的黑龙战船,也有一战之力。
连山号顺利地到了烈山城附近,在拐入赤水河之后,被水妖的蜈蚣船拦住了去路,连山号毫不减速直接撞向水妖,那些蜈蚣船顿时被撞翻了不少。
城墙上,烈山氏的族人看到连山号来援,立刻奔走相告,无数的人们登上城墙,为连山号的到来齐声欢呼。
可是接连撞翻几艘船之后,连山号的速度降了下来,赤水河本是逆流而上,加上水妖的蜈蚣船充斥河道,挡在连山号的前面,连山号被阻停了下来。赤坤一声令下,船上三十名水手用力划桨,可连山号被阻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水妖见到连山号被困,顿时欢叫连连,他们开始呼叫援军,远处大江下游,水妖的两艘黑龙战船缓缓启动,往上游驶来,近处的水妖,在叫喊着准备火油,要放火烧船。
赤坤持剑站在连山号甲板上,扑上来的水妖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可是他看着远处的黑龙战船缓缓驶来,也觉一筹莫展。他苦笑着,命令手下准备火拼,如果被困在此处,水妖一旦围上来,估计必死无疑。当然在那之前,总要多杀几个才够本。
城墙上的烈山氏的族人,停止了他们的欢呼,他们无比心痛地看着连山号被水妖围住,感觉就像自己被狼群包围一样。连山号距离烈山城只有几里的距离,甚至甲板上赤坤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可是他们被堵在河道寸步难行,远处水妖的战船马上要驶到,密密麻麻的水妖像围着大象的鬣狗一样扑了上去。
烈山城城墙上的人们着急万分,他们有的握紧了拳头,问候着水妖的直系亲属,有的举手伸向了苍天,祈求荒神的庇佑。此时此刻,除了荒神展现神迹,又有谁能挽救被围住的连山号呢?
赤凌香闭上了清亮的剪水双瞳,嘴边开始叨念祈神的祷文。
奇迹会发生吗?
你不祈祷又怎么会知道呢。
突然,船头发出了咔咔的声响,赤坤抬头一看,只见连山号巨大的风帆鼓了起来,船身开始缓慢地向前,撞开了前面阻拦的小船。
起风了!
赤坤大喜,连忙下令水手划桨,三十名水手一起用力,不顾双臂地酸痛,拼命地给连山号注入前行的动力。连山号越来越快,迅速摆脱了水妖的纠缠,向烈山城驶来,烈山城的吊桥已经打开,像欢迎游子的母亲,张开了她的怀抱。
城墙上烈山氏众人高声喊叫,巨大的欢呼声让全城都得知了援军到来的消息,被包围的这段时间,他们活得疲惫不堪,希望被一点点吞噬,而连山号的到来就像一记强心剂,重新振奋了他们因为饥饿和压抑而逐渐麻木的精神。
赤凌香睁开一双美目,两行泪水顺着芙蓉一样柔美细腻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就是神迹吗,荒神果然没有抛弃烈山城,在数万烈山子民面前,他轻易展现了自己神奇的力量。
一艘战船或许于事无补,但这是一种象征,说不定随后就有浩浩荡荡的大军来援,将那些可恶的水妖一扫而光。她默默期待着,下了城墙。
城主烈腾带着凌香仙子,还有烈山氏的所有长老,在烈山城的赤水码头,热情地迎接了赤坤和他的手下,他们欣喜地把船舱里的粮食搬进了仓库,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然后等到人群散去,烈腾带着凌香仙子和众长老将赤坤领入族长府的时候,他们才失望地得知,连山号是唯一的援军,没有浩浩荡荡的大军,连下一个连山号都没有。
围城的水妖有十万人,如果没有援军,那只能突围而出,烈山城只有三万战士,剩下的都是些妇女、儿童和老人,如果选择突围,那些妇女和孩子很难躲过水妖的追杀,可若是保不住妇女和孩子,烈山氏的未来还有什么希望呢?烈腾眉头紧缩,始终拿不定主意。如果拼命有用,他会毫不犹豫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可是眼下,盲目拼命,只会陷烈山氏的民众于危险之中。
“这个消息绝对不能泄漏。”烈腾一脸凝重地看着几位长老。
大长老许番点了点头,如果消息泄漏出去,烈山军的士气将一落千丈,恐惧和绝望会让烈山城迅速陷入崩溃的边缘。
“有没有可能别的部落来援?”赤凌香始终不相信烈山族已走投无路。
“火族五部落里面,离火氏和赤火氏已经沦陷,除了我们连山,能救援烈山的只剩下灵火氏,且不说灵火氏的族长祝元柏一向与烈族长不睦,就算他派人来援,灵火氏只有三万战士,派两万过来,仍然抵不过水妖十万大军,只是徒增伤亡而已。”赤坤对局势比较了解,分析的头头是道。
“我们烈山氏一向与木族部落交好,那有没有可能他们派人来援?”赤凌香仍然不死心。
“木族各部战船众多,若是齐心协力,派大军顺流而下,确实能跟水妖较量一番,只是木族自伏羲隐世,几个部落私底下明争暗斗,绝对不可能联手,若是单独哪个部落来援,也还是救不了烈山城。”赤坤继续侃侃而谈。
“不能坐以待毙,下次只要有部落来援,我们就杀出城去,跟他们来个里应外合。”烈腾说道。
他心底怀着极大的隐忧,连山号送来了八万斤粮食,听起来似乎很多,可烈山城有十几万人口,这点粮食坚持不了几天,若是再等几天没有援军,烈山族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出城与水妖拼命去了。殊死一搏总好过坐以待毙,趁烈山军士还有点力气。
只是还会有新的援军吗?
或许只有荒神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