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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玉醒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身上被盖了一张布。
仔细一看不是布,是件男子的大袖衫。纯白的布料光滑细腻,绣着银线流云的纹路,这乍一看不觉得惹眼,需得细致些看,才发觉做工精细得很。分明是极简单的式样,但因着这绣工和布料,显得低调奢华了。
山玉把这大袖衫一把掀开扔在软榻另一端,又垂首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她天生丽质,素来是不用胭脂水粉的,更嫌弃香膏落俗,故身上只有自然体香。
而现在,却隐隐萦绕着一股淡雅的香,不同于龙涎香那么霸道,也不同于水沉香那般暗敛,就轻轻松松在空气里舒展开,温润如玉。
山玉觉得耳根又开始发烫,于是把微红的面颊埋进膝盖,整个人团成一团。
试问谁不想当卫夫人呢?
山玉把自己问住了,愣是放空了好一会儿。
这时院子外却传来自家仆从焦急的声音:“这里没有?哎呀,这都找遍了!谁捡走了我的话本子啊!”
山玉回过神,恍然原来她随手捡的本子是下人的,于是边想着才看了前几页,也不知道那娘子的爹愿不愿意接受一个穷女婿,边翻找着。可翻遍了软榻,也没找着。
山玉懵了,她记得分明就随手放了,怎么一觉醒来啥也没了?家里遭贼了?
但那仆从神神秘秘找了半天,没找到也就罢了,是以山玉赏了他几钱,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了。
但是这大袖衫得还啊。
山玉等了卫玠大半个月也没见他再来,心里暗自生疑:这卫先生莫不是又看上了别家娘子,不再来了吧?
又多等了几日,仍不见他人。山玉一咬银牙,就拿白布将自己本来也算不上高耸的胸裹成平板,换了身暗红男装,把头发扎好插一根软玉簪。
仔细看了看镜子,这天生丽质此时就是累赘。这眉眼,这皮肤,怎么看都是美娇娘!再假充世家公子,怕都是当世人都瞎了眼。
她叹了口气,最终狠心地将魔爪伸向胭脂水粉。打两层黑粉,把原有的白嫩肌肤盖住,又下重手画眉时画得十足粗犷。没办法,不善化妆,就随手施为,所幸虽然下手极狠,最后倒也是能看的。
起码开始像个公子哥了,但没有喉结,于是山玉最后也不得已带上了纱帽。
她就一路乘车到了卫家,抱着卫玠的大袖衫。
卫家的门童仔细看这衣服,确实是自家公子的,便接过礼貌道谢。
“我家公子乃是府上玉润先生的好友,此番寻他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通报一声?”山玉自然不敢说话,她就安静带着纱帽站着,示意仆从说话。
“可……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先生得了风寒,将近一月了,恐怕不便见客。”门童倒是没有怀疑这位是否假冒卫玠的好友,毕竟此人虽然矮小,但周身气度与衣着打扮便不是常人。
“这,”见山玉负在身后的素手猛地抓紧了,仆从十分有眼力见地说,“既然先生有疾,我家公子身为至交,更不能过门不进去看看。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就说山公子求见吧。”
门童见这位山公子默然不走的态势,还是进门去通报了。
殊不知山公子心想着,都说卫家公子体弱,卫玠尤甚,这呆子怕不是除了大袖衫给她当被子,而后着凉了吧?
一颗心突然焦灼了。
待到门童出来带他们进去,山玉也顾不上仪态,走得很急,但又才发现她第一次进卫家,哪知晓卫玠在哪里,于是又默默放慢脚步跟在门童后面了。
门童瞧见了,心下感叹:果真是先生的至交好友!
穿过院里假山盆栽,也无心赏满塘莲香,直至门童带他们来到一个颇素雅的房间。
门童敲了敲,得到内里许可,才推门进来,道:“先生,山公子到了。”
“咳咳……先生我同山公子说会话,你们……下去吧。”往日温润的声线,哑得低沉了许多。
于是屋里只剩两个人,一个屏风里,一个屏风外。
山玉摘下纱帽,只怔怔地看着那画着泼墨山水的屏风,隐隐约约透出个艰难爬起来坐好的人形,时不时咳嗽着,看得出很不舒服,但也努力挺直脊梁。
“卫先生……是我。”
“我知道咳咳!实在不便起身见礼,阿玉娘子莫怪……”哪怕是病得一阵风就要吹倒,这伪君子也还是要贪点便宜。
但现在山玉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个,她其实很想穿过屏风去看看他,可又怕他那么注意在外光风霁月扮相的一个人,不愿意让人看到他披头散发病怏怏的模样。
“你,你该不是把衣服给了我才突发风寒吧?”
“……”卫玠闻言轻笑了一声,“是啊,阿玉不如以身相许赔我?”
“好。”
“阿玉莫怪,在下只是……你说什么?”卫玠怀疑自己病得是有点重了,怎么平白把山玉的话听错了呢?
“我说,好,山玉以身相许,嫁你为妻。”她毕竟还是脸皮薄,这话说得生硬,全显不出深情款款的样子。
“山娘子,在下绝没有狭恩图报的意思,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卫某唐突了!”卫玠这次听清了,先是心跳过速,喘息重了,最后怕山玉是听了那句“赔”他才答应的,又忙不迭赔不是。
“我、我不是为了赔你!”山玉好不容易说了心里话,又被这呆子曲解,一时气得又要转身就走,可这次卫玠是真的病重,最后也没舍不得离开。“是你说的……郎才女貌……”
卫玠听见女子咬牙切齿半天,最后含羞带怯地憋出后半句,当下就觉得这山玉是舞着红缨枪给他心口来了个穿刺。于是完全忘记自己风寒感冒着,就要起身去抱紧屏风外的女子。
当然,他忘记了,身体没忘记。刚起身就猛地摔倒在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山玉一听这动静,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就冲了进去扶起地上那单薄的男子,说:“你病着呢!怎么这么大意?”
卫玠却反手将她抱紧,把病中又瘦削了几分的下颌放在女子肩头蹭了蹭,才哑着嗓子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真的?你……愿意嫁我这个病秧子?”
山玉耳朵贴着他的胸口,隔着那轻薄的里衣,听见沉闷的心跳声,周遭是男子湿热的气息,裹着那股淡雅的香,顿时颊飞红云,竟觉得自己醉了似的,良久才无声地点头:“是……我嫁。”
卫玠心跳越来越快,他真的欣喜若狂,可他还是心有顾虑:“若我不慎走太早……”
“那我就占了先生所有财产,去养十个八个美男子!”山玉此刻真不想听他说这不吉利的话,干脆咬牙放狠话打断他。
卫玠笑了,胸腔也剧烈震荡着,又忍不住咳嗽,怕自己染疾于她,就不舍地松开了她。
山玉于是看向他,正准备严肃地让他养好身子,却连卫玠低眉看着她,强忍着什么,最后忍无可忍偏头放肆大笑,笑得边咳嗽,边流了几滴眼泪,半点君子风范都无。
然后山玉呆住了,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黑粉。
——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