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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烟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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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布拉德·皮克漠然的声音响起。

    “什么意思?”苏芮熙不解地问道。

    “这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意思是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

    “可是,这跟我让你帮助沫沫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她生活的好或者不好,我们都不该干预。就像狼要吃其他小动物,你们人类也不该去干预一样,因为这样反而会破坏生态平衡。”

    苏芮熙似乎有点懂了。但她却不愿意懂,因为懂了,也就变得冷漠、世故了。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一只“冷血”动物。

    “你们基督教不是有自己办的慈善类学校吗,把她弄进去读高中,所有的费用我来出。”

    苏芮熙打算将自己的那辆高尔夫GTI卖掉,反正一个礼拜之后就要下地狱了,留着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布拉德·皮克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一茬硬胡须,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不过,如果她在学校里不遵守校纪校规的话,我们可是要开除她的哦。”

    “哈,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

    苏芮熙跳起来给了布拉德·皮克一个大大的拥抱。

    “真是麻烦!”

    布拉德·皮克嫌恶地将苏芮熙推开。

    …………

    烟雨迷蒙的江南小镇,苏芮熙的宿主江舟月的故乡。

    从拘留所里出来之后,苏芮熙第一时间便踏上了南下的高铁。

    她想再看一眼那个自己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当然,更重要的是,再看一眼自己的生身父母。

    整个江南小镇氤氲在一片灰茫茫的雨雾之中,低矮的瓦房,婉约的石拱桥,静谧的小河,湿滑的青石板路……

    烟雨江南,美得如一幅水墨画。

    如此熟悉的感觉。

    苏芮熙闭眼,深深吸了一口细雨浸润下的小镇的清新的味道。

    眼泪,潸然而下。

    “笃笃笃”,轻轻的叩门声。

    苏芮熙站在一家临街的店铺前,店铺上面的黑色牌匾上,印着五个烫金大字——舟月苏绣坊。

    是以江舟月的名字来命名的。

    江母因为酷爱苏绣,年轻的时候常有人花钱来找她订做,慢慢地,便发展成了这样的一家小店。

    门“咿呀”一声开了。

    是江母。苏芮熙的呼吸瞬间哽在了喉咙里。

    里面的光线很暗,这使得江母脸部边缘的轮廓像是和黑暗融为了一体。然而这更突显了她脸色的苍白。

    疲惫的双眼,浓重的黑眼圈,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泪水一瞬间涌入了苏芮熙的眼眶,像是在泪腺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你,怎么了?”

    江母打量着苏芮熙,微蹙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天地间充盈着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

    “我,我是江舟月的朋友,路过这里,就顺道过来看看您。”

    她多想说:我就是江舟月啊,我就是您的女儿!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也未免太惊悚了!何况,再过几天她又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江母点了点头,把苏芮熙让进屋子。

    头顶的天花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满屋子的苏绣工艺品。

    “你坐会儿,我去给你沏杯茶。”

    苏芮熙细细看起了墙上挂着的镶框苏绣挂画,多是些花鸟鱼虫类的作品,从细腻精美的程度来看,应该都是出自江母的手笔。

    江母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精巧的小茶盘,盘中有一紫砂壶,一个玻璃公道杯,两个白瓷茶碗。

    这是江母招待贵客时的标配,泡一壶上好的金骏眉。

    想来,真的是好久没有喝到过母亲泡的金骏眉了呢。

    差不多该有10年了吧。

    自从大学毕业了之后,江舟月也就过年的时候回来住几天,那时候江母忙着置办年货,哪里还有闲心泡茶。

    “小姑娘,你看起来比苏芮熙要年轻不少呢。”

    江母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了捏刚注入开水的公道杯边缘,她在感受杯中水的温度。泡金骏眉的最佳水温是80摄氏度。

    “嗯,其实我还是一名大学生,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跟舟月姐成了好朋友。”

    江母轻轻点了点头,将公道杯中的水缓缓注入紫砂壶中,盖上盖子。她在等待,头汤的浸泡时间以15秒为最佳。

    如果有人掐着秒表计时的话,江母绝对能做到一秒不差。

    时间到,江母迅速拿起紫砂壶,将壶嘴对准公道杯。金黄色的茶汤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在天门山出了事故,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江母将茶汤倒入苏芮熙面前的白瓷茶碗中,苏芮熙弯起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三下,以示感谢。

    江母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丝欣赏的弧度,像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能懂得茶道礼节的并不多见。

    “嗯,我知道。阿姨,您,节哀顺变!”

    门外的雨似乎变大了一些,街道上的景物变得更加模糊了起来。

    江母将茶碗拿在手中,目光定定地落在茶碗侧面印着的图案上,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滴落了下来。

    江母长长叹了口气,轻轻的,幽幽的。

    像一缕烟,吸进苏芮熙的肺里,融进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舟月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冒险,跟个男孩子似的,那时候我还总骂她,以后迟早要死在冒险上,唉,没有想到一语成谶。”

    “阿姨,您别太自责了。这件事就是个意外,谁也预料不到的。”

    门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住了,街道上出现了三两行人,偶有说话的声音飘进来。

    “江叔叔不在家吗?”

    苏芮熙还想看父亲一眼。

    “嗯,他去送货了。”

    “哦,对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务必要收下。”

    苏芮熙从包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来,搁在桌上。

    “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们现在并不缺钱,再说你一个大学生又没有收入,还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这钱,我们不能收。”

    苏芮熙凝神想了想,“那这样吧,我买您一幅苏绣总可以了吧。”

    “这……”

    “呐,就要这幅《黛玉葬花》吧!”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自己这次下地狱之后,恐怕也是连个香丘都没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