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柷音与埙殇一战方才开始,两人瞬息已过三招。
聂楚荆道:“你看这锦缎变宽了?”
金雀夕道:“是啊。”
聂楚荆道:“我看它并无变化。”
金雀夕惊讶道:“什么?”
聂楚荆道:“看地面影子。”
金雀夕闻言看向地面,只见两道窈窕影子被日光刻在地面,两条细长不过两握的锦缎正往柷音身上卷。
金雀夕恍然道:“这是障眼法?属于幻术么?”言语中甚是佩服。
旁边传来“嗤”的一声笑:“金老弟,这不过就是暝幻中最末阶的四言幻术罢了。不过这埙殇使得倒也还算熟稔。”说话的正是石墨寒。
说话间,众人只见那柷音面对那漫天卷来的锦缎,心下也不慌,美目轻轻一阖上,纤纤玉手连番几个印诀,有一四方墨盒状的物体从中而出。
石墨寒笑道:“看好,她要召出器灵了。”
金雀夕闻言看去,道:“既这锦缎是幻术,理它作甚?”
聂楚荆道:“你那日理白舒眉了吗?”
金雀夕挠了一下头,一时不知道是回答“理”好,还是“没理”好。只好闭嘴不言。
只见柷音手中四方墨盒隐隐要现出的一刻,缠绕她的锦缎早就消失不见了,而那边的埙殇几乎是在收起缎子的同一时间,右手举起,在空中抡了一个半圆,似是凝风聚气,再把手收到胸前,与左手交合处,连掐了十几个结印,手中光芒隐现。
聂楚荆看至此处,点了点头,低声说:“埙殇要输了。”
金雀夕讶然道:“这才刚开始,怎地就输了?”
石墨寒哈哈大笑,道:“修炼术法者,输赢并不一定以实力高强与否取胜。”
金雀夕点头道:“师哥你听见了吗?这次墨寒兄与我看法是一致的。那柷音虽是师姐,实力或许高些,可这不还没有分出胜负吗?”
聂楚荆忍俊不禁道:“雀夕,石兄的意思并不是说埙殇比柷音实力差些便会落败,我们说的是另外一回事。”
石墨寒道:“不错。埙殇的确已经落败了,她落败的原因并非因实力不如柷音,而是判断。”
他指了指埙殇,继续道:“她召唤器灵的速度太慢,此其一;其二,即便能顺当召出此乐器器灵,也必受对手牵制,立于下风,她修为不如柷音,如此以硬抵硬,便是自伤三分。看起来已经不需要等到召出器灵对决之时,她便已输了。”
金雀夕道:“按你所说,该当如何应对?”
石墨寒道:“果断。既迟了一步,果断放弃手中器灵结印,直接用四阶幻术中最低的两阶,找机会近柷音身边,以最快的方式设法打断她结印。”
聂楚荆闻言,看了石墨寒一眼,眼中的寒芒一闪即逝。
这边厢的柷音手中已经完全凝出一方闪着寒芒的器乐——柷椌。
那柷椌一出,她右手中紧握的那若有游蛇的玉棒一下敲击在柷椌上!
场中众人顿时感到空气中好像爬满了蝼蚁,胸中都是说不出的闷懑之感,随着敲击的一下下,眼前金星频冒,身体已经不像是处在这山崖之巅,而是置身于一片肃杀的战场,四周皆是惨烈厮杀的景象。
这时候有一人感叹了一声:“赤金柷椌,上古乐器啊。”语气中有些艳羡之意。
聂楚荆循声望过去,说话的正是离风谷的黎梦瑶。她正撑着一把伞,衣袂飘于风中,身子却静立如孤松,丝毫没被这柷椌之声影响。
柷音一声声地敲击着那赤金柷椌,场中弦气震动,功法较弱的弟子们,有些人掩着耳朵,有些人早已经入了魅。
入魅的人,便是那呆若木鸡的样子,神魂已不知往何处去了。
离痕坐在高坛上方,冷冷扫视四周,也不发一言,目光望及聂楚荆、黎梦瑶等人处——
但见聂楚荆和石墨寒正凝神看着比试,那边黎梦瑶含笑艳羡着柷音手中的上古器物,这些人都丝毫未受那赤金柷椌的影响。
聂楚荆忽然想起金雀夕,担心他受不住这上古赤金柷椌器灵的冲击,回头却见他正兀自低头沉思,便好奇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雀夕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聂楚荆发现他的耳朵里已经不知何时塞了两块小布条,不禁觉得好笑。
此时赤金柷椌所有的攻击都集中往埙殇而去,埙殇就如之前聂楚荆和石墨寒的分析一样,召唤器灵的过程生生被打断,面对柷椌一波波的上古之音袭来,她难以承受,“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小口血。
她调了调息,出手如电,瞬间点了自己身上数个穴道,显然是要隔绝柷椌之音的冲击,然后屏息静气,却并不开口认输。
缓了那么几秒,她睁开眼睛,手中多了一个小瓶子,但见她咬牙,身形往空中一跃,把那小瓶子打开,里面顿时四散飞舞出星尘般的碎粉,在阳光下散发幽幽银光。
聂楚荆眼目微张:“引魂尘!”
他迅速扭头转向金雀夕,“雀夕,把你眼鼻遮上……”
未及说完,他才想起金雀夕的耳朵被他自己塞上了,听不见。于是迅疾扯下一块衣角布条,不由分说往金雀夕的眼睛和鼻子上各缠了两圈。
埙殇的引魂尘被她从高处、亦是上风处散发出去,瞬时飞满整个山崖之巅,覆盖整个比武场地。
观战众人无不知道凌厉,闭眼的闭眼,屏息的屏息。有来不及反应的,被沾染上、或吸入,整个人便似入了魔一般,软软地往地面瘫去。
石墨寒道:“嗯,这一下还不错,直接攻击了六感里面的'嗅、视、触'三感了。”
他话语间虽是赞叹,双手却懒懒地往脑后一交叉,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离痕宫主望向聂楚荆和石墨寒的方向,见聂楚荆一身流云白衣,散发银光的引魂尘环绕在他身周两拳的位置,却再也近不得他半分。
她心中一沉,暗道:“玄重啊玄重,你真的培养出了一个好弟子啊!”
离痕目光又转向聂楚荆旁边懒洋洋站立的石墨寒,见他并非用内力逼开引魂尘,而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任由那粉尘落至他的肩膀乃至全身——
她顿时瞳孔紧缩,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却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要站起来的冲动。
这边厢,埙殇散出了这一场引魂尘,看似已经占尽上风,更是趁引魂尘还在飘落之际,双手再次结印数遍,寒芒再次大涨,隐隐间便要召出她的器灵法宝。
聂楚荆看见,微微摇了摇头。
此时,柷音那边的赤金柷椌再次奏响,乐器沉重嘶鸣,震退那漫天的引魂尘。
少顷,那嘶鸣声更是加剧起来,越谷翻山,犹如游龙一般撕咬向埙殇。
埙殇眼中专注,双手结印加快,在最危急之时,召出了她的器灵“埙篪”。
埙篪一出,埙殇立时放在嘴边吹奏起来,立时就抵住了那来临的柷椌之声。
柷椌之音沉如钟鸣,如游龙噬咬;埙篪之音悠远成殇,婉转千回如灵蛇透骨。
这两种乐器时而合二为一,时而尖锐互冲,泛起满场烟尘。场中众人皆暗自运动抵御。
然而没过多久,埙篪的声音还是渐渐微弱了下来,因为埙殇本人已经有伤,所以这埙篪之声终是未能盖过柷椌的压制,只能作困兽之斗。
只是这埙殇目中坚毅,便是如何都不肯认输。
离痕观至此处,心中暗自赞许,正要出言终止这场比试——
忽然百余步之外卷起了一阵烟尘,烟尘里面传出一阵阴鸷的笑声:“暝幻宫对自己人,也能下得了如此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