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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睁开眼吧。”
听到这话,天照才松开了紧闭的双眼,环顾四周,枯树林依旧飘散着叶片,泛黄而黯淡的阳光穿过乌云,给这里撒上一层凄凉的滤镜。
“到了?可是周围毫无变化啊。”
“周围的变化仅靠眼睛是识别不了的。”夜王伸手点了点太阳穴,“要用这里去感受。”
正当天照全神贯注试图用脑子去当眼睛时,破落的居民楼前,那扇被岁月腐蚀而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啦一声被推开,三个十来岁的小孩从门缝隙里钻出来。
“呀,终于回来了,可算是等死我们了。赶紧回去啦赶紧回去!”
“你们先回去吧,他第一次过来,先让他缓一缓。”夜王这么说着,三个小孩也是急不可耐地往树林的尽头跑去。
“这仨谁啊……”天照问。
“你不用认识,只是几个居民。估计护卫也快出来了。”夜王答。
说护卫护卫就来。从门缝里又出来三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一言不发地站在他们身后,天照突然心里一寒,这条荒僻的林间小道在他眼里变得危机四伏困难重重起来。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能出发了?”夜王耐心地问着,像是要断绝他最后的留念。
“不知道,我感觉自己像是到了一个神经病乐园。”天照焦躁地挠挠脑袋,“我只感受到头疼,特别疼。现在该做些什么,以后该做什么,我根本毫无头绪。我啥时候能回去?”
“时间到了你自然能回去,可现在你处于风口浪尖,等事情平息,至少先在这过上两个月吧。”夜王示意他们先走起来,“你可以先跟我们回红莲阁住一段时间,跟我们一起走走看看,顺便学两招回去用。”
……
“还有多远的路啊,咱不坐车来的么,怎么不坐车过去?”天照走了一段路,有点走不动。他的体质在同辈中算差了,可他看周围几个看上去就很强悍的男子,居然也有点疲态。不过夜王就显得不太一样。他看上去似乎能背着天照跑圈马拉松还不带喘口粗气。
“你自己往后看看。”
天照转过头去,他们已经走了有段距离,密密麻麻的树干将视野切成絮絮碎碎的条状,但他仍然能够看清楚那栋破败的居民楼,但是他们的车不见了。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这就是‘那边的世界’与‘这边的世界’的区别。
‘地球’与‘初终’。但其实,都处于同一个世界。
“夜王,你之前说的‘门’,它的概念是什么?”
“没有概念,我随口说的,只是听上去很酷。在这两边来回,也属于一种理,但解释起来很麻烦。”
“呃……不对啊,你说理是魔术师背后的小动作,但你连自己做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天照不由得头痛起来。似乎是大脑接受不了过多的信息。
“手持道具,无需解释道具的构造,只要会用就行。而我们之所以能够过来,也是借助了这样的道具。不然你以为真像影视作品那样集天地之气凝神静心画个阵往地上一拍我们就能使用法术啦?”
“哦哦……”天照有些似懂非懂地敲敲脑袋,“那,理是要像读书一样去学的吗?”
“是的。”这次是开车的司机抢答。
合着都到异世界了还摆脱不了学习,天照心想。这门新课还不知道有多难呢。他仿佛看到同学在暑假补课的画面,暑假回去一个个都考的比他好了,都在嘲讽他暑假出国还学无所成,他却只能用魔法与超能力还有异世界的理论去……反驳他们。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自己这个垃圾体质恐怕以后工作了都只能待在空调下,动不动就出几个毛病,拖整体后腿不说,公司都要怀疑这人是过来骗保险费的。以后的事情他真的很少考虑,他觉得两眼一闭,就是他的未来了。
不过好在现在的太阳不是很大,对于多云天气来说今天的云真的是很多了。而且附近似乎还有片湖,从那刮来的风都是清新的。
“对了夜王,之前你是不是在游戏里说过,你将来的打算是在现实也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红莲阁?”
“是啊,跟我们地图那个基本一模一样。”
“但是没有那两圈围墙?”
“没有。”
“那就是前面那个村庄了?我还在四处找围墙来着,明明是最标志性的建筑。”天照略带不满,毕竟他有将近一礼拜的时间都拿来手砌围墙了。
“唯独没造围墙,说实话,在现实这么造两圈围墙很蠢。就算我同意也不顶用,多数人都不会同意的。”
……
“夜王……其实到这边来之后我脑子有点痛。本来不想说的。”天照停下脚步,喘息变得粗重起来,“现在感觉喉咙被人掐住了。”
一行人立刻警惕起来,夜王迅速上前一步观察并下令:“可能是敌人的攻击!立刻四散观察周围有没有人埋伏!”
“没……现在好了。可能是什么老毛病……”
“呼,可能不是什么老毛病,只是你与初终的相性比较差而已。”周围的人聚集回来,继续前进。被这么一吓,不少人都出了点汗。天气湿度较高,虽然不热,但总给人一种闷闷的感觉。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们马上到了,待会儿带你去检查一下。”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自动门面前。这里倒是有一人高的石砖砌成了围墙,不过并没有意义,只是单纯地宣布这里是属于他们的领地。这里复原了游戏里的建设,但游戏里他们建这么一堵墙纯粹是为了挡住夜晚进攻的僵尸。
这里是游戏中的村庄,一般是供人居住用。村庄附属于他们的主城池,他们在游戏中增添设施时,根本没思考过规划与布局,只是哪里空着填哪里。不过现实虽然考虑了这些进去,却还是尽量地还原了他们的游戏地图。不得不说他们的建筑师很有实力。而且将方块世界还原到现实后,也是别有特色。
“我记得是——”天照拨下了大门一侧的开关。
咯吱咯吱的机械运转声持续了一秒不到,大门右侧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们在设计时将整个大门分成了左右两部分,不过天照已经忘记当时是什么想法了。
“熟悉的感觉。”天照赞叹,“我都不晓得正门口居然有一口水井,还原度真的很高啊。”
他记得在游戏建造到这里时,有一只鸡不小心落于水井,他们没办法将它捞出来,就让它待里头了。
天照往水井里望去,一只鸭子抬头看着他。
“就是物种好像变了……原来不是只鸡吗!”
“你是打算让鸡整天整夜泡在水里吗?”
“鸡不是会游泳的嘛!”
“你会游泳你就得住水里么!”夜王一口深呼吸,立刻转移话题,“我记得左边这个好像是养猪老板的家,走,让他给你看看身体。”
“算了算了,我现在感觉好很多,没必要,真的。”天照立刻拒绝道。让一个养猪的给他看病,总觉得有点侮辱自己。
但夜王二话不说就拖着天照走向那间小木屋。一开门,就听见爽朗的谈话声,是红莲阁主昼夜与猪老板。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昼夜偏过头来:“那么这张陌生脸孔就是天照了,我是昼夜。刚刚帝国派了个任务过来,你跟过去看看吧。”
刚来就有新任务啊……去看看也好,天照想。与他对话这个人长得并不算高,拥有着慑人的气势,长得像是电视里经常在演的反派,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红莲阁主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老练。
“黑管在过来的路上了,待会儿你跟他一起去就行,没有危险的。”昼夜接着说,“夜王,这次你不用去,我们还有些事要谈。小张,既然人等到了那我也不多待了,先走一步,不用送。”
每一句话都很明确,不掺一丝杂质。天照从短短几句话中就听出红莲阁主那过人的智慧。然后他看着阁主搂着夜王脖子粗暴地踹门而去。
身后的护卫在进门的时候已经算完成了任务,陪他们一路走回来的司机也回家了,此刻,这间并不大的小木屋里只剩两人。你说走吧,有点不给猪老板面子;你说不走吧,天照又不知道如何打开话题,房间的尴尬气氛愈发浓郁。
天照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像养猪的戴着眼镜的优雅男子,脑子里拼命地思考该如何能与他搭上两句话。
“噢,对了老板,刚才夜王说我可能与初终相性较差,想让你给我看看。”
“那不可能,如果是这个原因,你应该是给抬进来的。”
然后两人再也没了话题。
直至黑管赶到现场,如太阳般温暖开朗的阳光男孩一推开门,整个房间的闷热空气仿佛又上升了几度。
“天照?没认错人吧!走啦,去做任务!”
坐上车后,闷得发胀的脑袋终于在冷气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天照也因此得以恢复正常的思考,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村庄的问题。炎热的夏天,小木屋里别说空调,连风扇都没有。这也是为了还原地图?不可能。像这样的问题,比如这边世界的起源,初来乍到的他完全一头雾水,他心里暗暗有个打算:至少在回去前,要摸索到真相。
他们的车在平坦空旷的草原上疾驶,黑管可能是把油门踩到底了,窗外的景色已经变成一条条的横线,好在这片草原很辽阔,适合飙车,不易出事故。他们就这样飞了一路,最终在草原与沙滩的分界线上停了下来。
“刚来第一天我差点死在你车里,你有驾驶证么?”天照跳下车,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心想这个世界的人没一个正常。
“没,考那玩意儿太费时间,而且这种地方也用不上。不说那个,你看前面。”
他们站在分界线上,前面是沙滩,再前面是一片海洋,天照在树林里吹到的凉风应该就是从这来的。沙滩就和普通的沙滩一样,支着很多遮阳伞,很多人会来这里吹吹海风晒晒太阳,可现在人都跑了。
好几摊血迹,以及几架残破的躯体。
罪魁祸首在一旁翻腾,卷起一阵阵沙尘。
那是一条三十多米长的械齿鲸,又叫龙王鲸,是早已灭绝的古代海洋动物。它现在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黑管丢给天照一个手掌大小的遥控器,上面只有一个按钮:“那就是任务目标。我以前对付过一条,吃过大亏。它的皮肤有腐蚀性,视觉和听觉可能与我们差不多。等会儿我跑过去把炸弹丢它身上,你在它与炸弹接触的那一瞬间按下按钮,任务就完成了。”
“不是,等一下,问题很大。这个按钮为什么由我来按?”天照现在一脸茫然。他以为能见识到什么高科技捕杀,结果是拿炸弹炸鲸鱼。而且这个引爆方式也很奇怪,他丢炸弹我来引爆?是为了培养合作基础么,还是说有什么原因不得不这么做?
黑管没有告诉他别的手段,也就是说,这是他们进行的唯一攻击,能一击制敌。这头龙王鲸体长30米,那炸弹的爆炸范围想必也小不到哪里去。
“黑管,回答我。你不会被波及吧?”
“会。”跑出去七八米的黑管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炸弹。
“没更好的方法了吗?我们可以再等一下——等等,你手上那个是实心球?”
“是炸弹。效果是赋予半径20米内的物质以压力,就用这个控制住它,直到帝国的人来收拾残局。如果我跑得不够快,我只能陪它一起等。”黑管举手示意,“我可不想陪它一起受苦,所以交给你来引爆的话,我就可以全力逃跑了!——我走啦!”
天照看着他远去,说实话,他真有一瞬间以为这炸弹会炸伤投弹者,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他们早已安排妥当,之所以会让黑管和他这个新人来执行任务,是因为任务本身就不需要多少人手。
沙滩上的龙王鲸扑腾几下,双眼紧紧盯着跑向它的人。本该尸沉大海的它出于某种原因活着,可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它再度死去。它没有脑子,不会自行思考,但生物的本能告诉它,那些难吃的食物正在试图反击。
十九、十八……黑管估计着他与龙王鲸的距离,最理想的情况是投到它身体中段,然后立刻折返来个50米短跑,但这个畜生突然向他冲过来,速度和他50米短跑不相上下!学过的物理派上用场了,什么相对距离速度差与实心球落地时间及高度在他脑内一闪而过,他马上将球往头上一丢,转身拔腿就跑。
天照看着那颗实心球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然后自然向地面落去。地面上的龙王鲸像蜥蜴一样爬行,但它那扭动身躯的样子,更像是在沙滩上游泳。
时机到了。球砸到了它的中段,天照按下了按钮。
什么也没发生,炸弹没能控制住它,它依旧追赶着黑管,而黑管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沙子上跑步不可能和跑道上一样快,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天照突然倒下了。
就像突然背上了十几个装满书的书包,巨大的压力使他无法移动,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这是本应施加在龙王鲸身上的压力,现在却到了他身上,他明白了,炸弹有问题,自己动不了,黑管被追赶,事情很严重。但更绝望的事情摆在他眼前:黑管是往他的方向跑来的,炸弹掉了链子,鲸鱼没被压制,现在两人都得死。
冷静!身体动不了脑子总能动吧?快想想办法啊,逃离现在的困境……该死!第一次任务就翻车!
“天照,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
“这家伙其实是冲着你来的!”
天照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分析这种事情!刚想大喊让黑管换个方向逃命,至少那样能保证他的安全,但——
黑管转身静静地等待龙王鲸游过来,正面这么看它,不论长度,至少它和自己高度是差不多的。上次对付的那头体型好像还要小一点,但也腐蚀了他不少伙伴。话说这家伙不是鱼吗?怎么在陆地上还能跑这么快啊...
十米不到的距离迅速消失,黑管用双手接住了正面莽过来的鲸头,被那股狂躁的力量生生地往后平推出去。这头龙王鲸先前突然爬上沙滩,咬死不少人,又打了好几个滚,圆滑的皮肤上早已沾满沙粒,但它皮肤自带的腐蚀性还是让黑管感觉双手如烈火在烧灼。
“如果它是冲着你来的话,只要我能阻挡它前进就好了。”
“别傻!你不是说它的皮肤有腐蚀性吗!你手不要了吗!”
“没关系。好消息是它比较蠢,满脑子都想着咬死你,不会对我下口。”
天照明白自己劝不动了。默默地咬紧牙齿,想把拳头狠狠锤进沙堆里。事实上,他的手的确狠狠地嵌在里面,想拔都拔不出来。他看着眼前那巨大的鲸,鲸的眼里充满了黑色的戾气。
这两天遇到的全是这种荒唐事,所有事情都是冲他来的,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一身的病?没事就去天台吹风?染发?接触那些灵异事情?还是他双亲给了他什么不得了的基因?为什么偏偏是他?既然偏偏是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人过来搭把手?这两天都赶来找他的人现在都去哪儿了?
话说现在身上这个压力也是一种理吧?如果能破解它,是不是就能破解现在的绝境?如果没有这份压力,他可以用沙子糊住这条鱼的眼睛,往它嘴里踹满沙尘,或者刨个沙坑自己躲进去。现在他只是很烦,这两天莫名其妙的事儿已经很多了,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上,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总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狼狈地趴在地上吧!他烦这些莫名其妙的未知,又烦自己的无知,如果自己好学的话,来的这一路上就把这个世界的问题问满了,可现在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唯独在网上了解过龙王鲸的资料,可那又有什么用?眼前这条和资料里记录的,根本就是两种生物。
“天照!”黑管突然大喊,“他们来了!”
天照很想转过去看看是什么救世主来了,但他的整个下巴像是黏在沙堆里,连说句话也只能从牙缝里使劲挤。至少现在的他是一只被捆绑起来待宰的羔羊,发生了些什么,无权干涉。
一声枪响,龙王鲸的侧腹突然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数秒后,巨大的龙王鲸突然“站”了起来,像是受到牵引般往后平移了好一段距离,花白的肚皮暴露了一段时间,然后倒翻在地。靠它自己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动作,想必这是增援所释放的某种具有击飞性质的理,直接让它翻了个面。
黑管忍痛和对方比了几分钟的力气,现在对方已经被捕获,他也是精疲力尽地仰天倒下,大口喘气。
黑管躺下的同时,天照站了起来。施加在他身上的理也被解除了,他很感谢那些增援,然后不顾粘满正面的沙粒就跑过去查看黑管的伤势。
“那些,是帝国的人。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休息几分钟后我们就回去吧,只不过我现在可能握不了方向盘。”
天照看向黑管的双手。整个手掌及半条手臂都是通红,几乎被褪去了一层肉,往外渗出的血也早已和皮肉混在一起。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五味杂陈的。
“看来我好像不能带你回去了,帝国那边走过来几个人,应该会处理接下来的事情。”黑管觉得氛围有点压抑,就换了个话题,“我能和你交个好朋友吗?本来我觉得这件事结束我们就能成为朋友,但那个炸弹有点不给面子。抱歉,给你留下了不好的记忆。”
天照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转念一想又不对,好像是自己对不起别人,怎么轮到他来道歉了?
黑管把手伸向天空:“这就算是我的赎罪了。”
“不至于,赎过头了。”天照接着莫名其妙的话茬,感觉话题走向好像不对劲。
“哦不!第一次任务就让朋友脆弱的心灵受到惊吓,不小心吓死了怎么办?这人命关天的事,如果用区区一双手就能抚平,那——我愿意支付这双手的代价!”
天照瞬间接不上话。这画风转变认真的?黑管明明是想着缓解氛围的,但莫名其妙地,气氛更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