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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雨亭,王长安早早在那处等。
“长安,盘缠我帮你备好了!”暮娘笑意嫣然,手里抱着两个小匣子,小跑着过来,“你瞧!”
王长安接过匣子,顺手放在书箱上,温声细语:“劳烦你了,暮娘。”
她摇摇头,乖巧地坐在石凳上,一双大眼睛含着脉脉温情,尽数倾洒在王长安身上。
王长安目光暂且离开书卷,抬眼一瞬,就见那姑娘如画眉眼,于是又是温柔一笑。
“我为你诵诗吧。”
“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声音略显低沉,却使身边人情意缱绻。风过竹林声乍起,一人痴醉一人醒。
转眼离别之日至,姑苏城外,王长安背着行囊与暮娘道别。
青柳细枝垂地,随风摇曳生姿,伸手折一枝发得正好的垂条,暮娘轻轻放进他温热手心。
“你且放心,待我衣锦还乡,我定不负你一片深情。”王长安眉眼间温情如水,他握住暮娘柔软的手,薄唇微启。
“黄昏的时候,我们就牵着手,沿着那弯曲的古道往田间走去,共提一盏昏暗的纸灯,在漫天的飞雪里漫步。阳光欠白雪的一点儿橘黄,一抹暮色,我用古灯染上。长安欠你的一场大雪,一顶红轿,我用一生偿还。”
暮娘身体前倾,扑入他的怀中,眼眶湿润,却是掩不住笑意。她抬眼看着连脸的轮廓都分外柔和的王长安,朱唇弯如弦月。
“那好。你得陪我十暮娘看一辈子雪,就我们二人,在长安,傍晚时分,从青丝到白发。”
“好。”他紧紧拥着怀里的人,眼里却失了焦距。
“等等!”暮娘忽地推开王长安,背过身去,“京城莺莺燕燕无数,我就不信,你不会被迷了眼睛!”
她一下一下地绞着手帕,时不时用余光睨着那人儿。
王长安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我王长安此生,心里只容得下十暮娘一人。”
暮娘挣脱他的禁锢,垂眸思量片刻,又抬眼看着王长安认真道:“你若是负我,我就算魂飞魄散,嗯,也要让你往后余生所到之处漫天飞雪,不复见春色。”
充满稚意的话语惹得王长安笑出了声,他揉揉暮娘柔软的黑发:“好,我答应你,伴你白首。”
片刻温情后,离别之际到来。
天空开始飘起牛毛细雨,王长安取下头上的斗笠,为她戴上。
“回吧。”他深吸一口气,冲暮娘笑笑,“我该走了。”
王长安转身离去,沿着不见尽头的官道,背影渐渐模糊在雨幕中,与青绿色的山岭融在一起。
眼前渐渐浮起水雾一片,暮娘捂住嘴,泪流无声。她立在原处,微微后仰,靠在厚厚的城墙上。她在等王长安回头,但她,没有等到……
花韵阁门口,一个侠客扮相的女子戴着斗笠,黑纱半遮面,冷着脸立在那里。
榛苓自街那头过来,眉头紧锁,抬眼就见那女子,于是心里一惊,迅速躲入近旁一小巷。
“她怎来了?”榛苓心间愁思愈重,轻咬下唇,似是暗暗下了决心。微调仪容,缓步走向那冷面女子。
冷面女子侧眸,瞟见徐徐走来的榛苓,便有动作。遮面黑纱无风自动,冷冽的眸色如刀剑迎面而来。
榛苓见状,将头深埋下,加快了步伐,过其身侧之时,那女子忽然运气,手作鹰爪状狠狠挥出,直指榛苓脖颈。
眸色微沉,榛苓向后仰去,脚尖触地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尘土飞扬。
那女子眼见着又要出招,榛苓趁其不备,扭身蹿入花韵阁。未见其追来,榛苓长舒一口气,不紧不慢往楼上去。
到了房门口,榛苓正欲推门,那门却自己打开了,下意识侧身,确定无异常之处后,她放缓了步子。
却见那冷面女子正立在窗边,见榛苓来了,立即抱拳行礼,恭恭敬敬道:“见过小姐。”
“方才不还动手来着吗?”榛苓拿起腔调来,拂袖坐下,抬眼看着她,“江枝。”
“为了确认小姐身份才出此下策,请小姐责罚。”黑纱遮住江枝的脸,看不清她的脸色,语气却是诚恳。
榛苓冷笑一声,起身摘下江枝的斗笠,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来。她神色自若,不见丝毫惊慌。
“责罚就算了,毕竟易容之术能以假乱真。”榛苓放温了语气,“说吧,你来此有何事?”
“江枝奉命来侍奉小姐。”江枝低眉,话语里不闻喜悲。
先是一阵怒意涌起,榛苓睫毛微颤,眼底的忿然忽地逝去,她上前牵住江枝的手,温声道:“那日后便麻烦你了。”
没有预想中的斥责,江枝面色现疑惑之色,这才一年不见,小姐的性子软下来了?
见着这丫头有了表情,榛苓嗤笑一声,拍拍她的肩膀道:“莫要多想,我去帮你安排房间。”语毕,往外走去。
数月光阴疾走,日日榛苓抚琴寻乐,江枝或抱剑立于旁侧或吹笛伴奏,倒也快活,只是暮娘鲜少来访。她常独自一人趴在窗沿上痴笑,偶尔拿出一顶斗笠傻傻地盯着看上半天。
榛苓心里明白,那斗笠是王长安所赠,她望去的方向是长安的方向……
转眼之间,已是放榜之日,榛苓正在闭眼养息,暮娘忽地闯入。江枝下意识拔剑,眼里闪着机敏的光。
暮娘手里紧紧捏着一封信,虽累得气喘吁吁,脸上却是喜色。见着榛苓,嘴角忍不住上扬,说不出的高兴。
“长安来信了。”她将信递上,寻一把椅子坐下,才接着说到,“你知道,我不识字,就来叨扰你帮忙瞧瞧写的什么。”
展开信纸,字迹清晰,仅有十几余字。榛苓稍稍掠过,微微展颜。
“他说考试顺利,让你不必忧心。”
“顺利便好。”暮娘心里绷紧的弦舒缓,继而又抬眼看着榛苓,“可还有下言?”眼里的期待令人心疼,榛苓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放得极低:“不曾有。”
暮娘的神色变得黯淡,却也在努力掩着,强作欢颜。
“我教你识文断字如何?”榛苓试着引开她的思绪,“日后你便可自己读信写信了。”
暮娘果真应了下来,又现如花笑颜。见她展颜,榛苓心里却是一揪,莫名不安,这王长安为何不告知考试结果?
“怎么了?”暮娘见榛苓皱眉,有些疑惑。
榛苓迅速调整心态,含笑道:“无事无事。”说着取出书卷,一字一句地教起来。
但愿仅是一人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