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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出码头,段国安便把一只枪和一个文件袋递给韩瑾儿。
“段师兄,这枪跟在英国那会用的可没法比。”韩瑾儿拿在手里看了看,道。
“柯尔特,已经是这里最好的了。”段国安打着方向盘道。
“柯尔特就柯尔特吧。”韩瑾儿把枪别到身后,用大衣盖住。
“瑾儿,这半个月,你准备做什么,玩?”段国安问道。
韩瑾儿提前一月回国,路上耽搁了几天,就只剩半个多月的假期。
“哪有时间玩,处理一下家里的事,再休息几天。”韩瑾儿伸了个懒腰道。
“有事只管吩咐,我住在思南路上。”段国安道。
“是,师兄,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韩瑾儿边说边趴在窗子上看,看着看着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师兄!”
“什么?!”
段国安以为韩瑾儿发现了什么人,手下的方向盘滑了滑,结果,韩瑾儿道:“师兄,这里以前不是有一个工厂吗?我记得叫盛邦,卖绸缎的。”
“盛邦早就被收购了,你不知道吗?”段国安有些意外。
“不知道,上海变化太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想刚去到英国时那样,一点不像从小长大的地方。”韩瑾儿感叹道。
“你离开上海多久了?”段国安问道。
“满打满算,五年吧。”
“五年...”段国安重复,“亚东明珠大上海,五个月都能够让你认不出,别说五年了。”
“这么厉害?!”韩瑾儿惊讶道。
“那是,估摸着你这几年不是在学校里读书就是在营里训练,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家里事都不清楚。”段国安打趣道。
“什么家里事?”韩瑾儿问。
“刚才你说的那个盛邦,就是给永和实业给收购的。”段国安道。
“永和?韩家?”
“你家。”
韩瑾儿果然是不知家里事。
“盛邦是小的,永和上海分部在你三哥的管理下,一通并购,大鱼吃小鱼,直接跻身实业界的巨头,这些你都不知道?”段国安继续道。
韩瑾儿轻轻摇头:“反正家里产业不归我操心,我也懒得去争。”
“一会去哪?送你到韩公馆?”段国安问道。
“不去,我已经找好住处了,幸福里。”韩瑾儿道。
“真不住家里?”
“不住。”
韩瑾儿其实是和家里闹掰了,她父亲韩宏兴知道她去的是特务训练营时,老当益壮的和好友,也就是韩瑾儿的教官石修打了一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韩瑾儿带走。
可谁知,韩瑾儿自己不愿意,她如今不再是以前那个家里养尊处优的小小姐了,不再受制于人,也因此和父亲之间弄得不太愉快。
“幸福里,那一带都是老房子,干脆你也住到思南路上,那里是租界,相对安全。”段国安道。
“我又不是不出家门的娇小姐,贼人碰上我才是威胁吧。”韩瑾儿挑眉道。
段国安笑道:“是,是我多虑了,不过上海这地界鱼龙复杂,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了。”韩瑾儿应下,瞟了一眼窗外,突然道:“师兄,等等,停车。”
段国安急刹车停下,道:“又怎么了。”
“.....安南中学。”韩瑾儿看着窗外的学校的名字,喃喃道。
“是安南中学,我说韩瑾儿,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准备什么时候改一改?”段国安道。
“可是,安南中学不是在高恩路上吗?是分校?”韩瑾儿的脸色有些不对。
段国安摇头:“不是分校,安南中学早就从高恩路搬走了,高恩路现在是日占区。”
韩瑾儿一直盯着安南中学,也不说话。
段国安等了一会,问道:“安南...是你的母校?”
韩瑾儿点头。
“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了。”韩瑾儿回答的很着急,像有什么追赶她一样。
“那就先去住的地方,舟车劳顿的,休息好了再找时间过来。”说着,段国安重新启动了车子。
之后的一路,韩瑾儿都处在失神的状态,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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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十二岁到十七岁,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年华都是在安南中学度过的。
十二岁那年,她的班上来了一个转学生,顾哲彦,初来乍到就十分霸道,欺负男同学调戏女同学,劣迹斑斑还不爱学习,整日里惹是生非,除此以外,她最爱不顺眼的便是仗势欺人,偏偏大多数人都怕他,由他欺负,连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的父母,韩尹两家都是上海,乃至中国数得上名号的大家族,可是她就不爱摆那些小姐的臭架子,连上学也是坐黄包车,除了校长副校长,没人知道她是谁的女儿。
正因为她这样,所以看顾哲彦这幅做派就特别不爽。
于是,她制定了一系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计划,计划的重点是她以前在街上
相识的一个朋友。
她不喜欢舞会打牌看电影,倒爱在街上瞎逛瞎玩,连家里的哥哥都说她是野孩子,一次,她正看喷火表演,就听到有人喊:“偷钱包了,有小偷。”
她当时没反应过来,还好有人提醒她,才知道是自己的钱包被偷了,十来岁的小人,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从小她就跟着家里的哥哥打网球,骑马,身体素质不错,跑步也特别快,而且偷她钱包的,也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没多久,就被她给追上了,可追上的时候,她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除了偷她钱包的人,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面黄肌瘦的乞儿,不,也不一样,大部分人不是断了胳膊就是瘸了腿,或者眼睛瞎了,不知道谁在随时都会坍塌的旧墙角里搭了一个简陋的棚,这些乞儿就都睡在这里。
她追了一路的那个,手攥紧了她的钱包,头抬的老高,眼睛里满是倔强。
见他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样子,她插着腰道:“你的这种行为是不对的,虽然现在只是小偷小摸,等到以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你的这一辈子,就想这样过吗?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人人喊打,不见天日。”
“......”没有回应。
她接着道:“我知道,你们的日子过的很苦,可是!想要过好日子,有出头之日绝对不是用这种方式,树人先立行,只有守住做人的底线,才会有翻身的机会。”
“......”还是没有回应。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何不食肉糜了,这些人连生存都困难,又怎么去谈那些个仁爱礼智信任,于是她柔和语气道:“细伢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管够管饱,但是你要先把钱包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