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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缜交给张玉良的案卷材料还不齐全,除了泛黄的几页判决书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象样的材料,李明缜的眼睛和他姐姐的很像——黑白分明的星子于冰冷中偶尔闪过的暖意,李明缜很是消瘦——薄薄的肩膀藏不住的忧郁倦怠神情。张玉良和李明缜接触不多,他怕自己甘于沉陷于往事的泥沼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获得某种忧伤的满足。
他听说李明缜在江南工学院得了抑郁症,有些听说的东西尽管来路不明——不知道是来自于风的耳语还是黑夜的传说,往往都是对的,他相信李明缜得了抑郁症,其实他也有,这年头快乐是成年人难以消费的奢侈品,快乐是仁慈的上帝专门送给儿童的礼物。所以,无论如何他要保障张嘉宁有个快乐的童年——但要在一个破碎家庭的土壤中种出快乐的花朵总归是一件大费周章的事情,但不管困难如何的艰巨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心,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个人在年幼时都不快乐那么等他长大后就不会知道快乐的味道——连回忆都不能弥补这样的遗憾。
李明缜嗫嚅着问他要多少的律师费并说等案子结束后就想办法给他凑齐,他并没有说话,走过去拍拍李明缜的肩——有时动作传递的信息远比语言要丰富而且准确。
张玉良决定去法院的档案室查找,他带着向东律师事务所的介绍信到江南新区法院查档,法院正在装修,几个工人坐在档案上抽烟,张玉良掏出中华烟给他们发了一圈,他们便识相地到走廊上抽烟去了。张玉良以一个实干家的坚韧决心开始边整理边查找,但直到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预想中的失望算不得失望。
孙国维决定继续打击张玉良——这样的打击并非是出自于他对初步显现的立竿见影效果的自信而是源于黔驴技穷时自暴自弃的习惯使然,除了借反抗命运的名打击张玉良外,他实在是想不出第二种办法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宁静与心安。
他唆使幼儿园园长要求张嘉宁转学,幼儿园园长是他一夜风流后过眼即忘的情人——这样的情人数量众多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忆直到后来彻底想不起来,但她还记得他,记得他的温文尔雅含情脉脉像亚马逊蟒蛇一样在她背上游弋的修长手指。所以,还未等他谈条件她便一口答应下来,他要许诺的条件——江南律师事务所做幼儿园的免费法律顾问一直梗在喉中。他向她耐心解释:张玉良与沈利秀离婚后房子归沈利秀所有,张嘉宁不在学区房居住,当然没有入学资格。她以一种不成功便成仁视死如归的决心向他保证:明天起张嘉宁就不会出现在幼儿园中以后也不会,就像当年他为了得到她的身子向她保证永远给予幸福的那样。
张玉良没有办法,只当是不公正的命运强加给他的另一项厄运罢了,他一直没有想到孙国维是幕后的厄运设计师——一个大律师自甘堕落到如此程度怕也是闻所未闻。他只好带着女儿回到出租屋,女儿很快从不愉快中走了出来,自顾自看上了动画片,他抽着烟凝视着远方——想要发现命运之神另一伟大安排,但他只发现一片黑云向那株巨大的构树上方飘动。
陈向东给他推荐了一家私立幼儿园并说收费也不算多贵而且离他住的地方也不算远,张玉良一大早就带着女儿过去,结果发现幼儿园离家挺远收费也挺贵。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一个女子从二楼下来,张玉良先看到的是白底碎花的裙子的飘摆——白皙的小腿索引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一个老师赶快解释说园长来了。两人四目相视同时惊喜地认出了对方,张玉良问修车多少钱我转给你,赵玉颜说不用了保险理赔了。
赵玉颜指了指张嘉宁问这是你外甥女吗,张玉良摇摇头,“这是我女儿,我离婚了,房子归她妈妈,以前的幼儿园上不了了。”赵玉颜脸上蒙着一层水雾且色彩愈加暗淡,张玉良赶忙侧过脸去用余光打量这层水雾的色彩变幻。“你可以把她送到我们幼儿园来。”声音干净面色明朗略带矜持——这层拉开距离的矜持是理所当然——他离过婚带着女儿身无长物前途暗淡,而她待字闺中年青貌美金枝玉叶,两人差距不啻天壤云泥。尽管在心里张玉良把这段并不存在的感情远送有些不舍,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离过婚的男人注定是要而且只能把爱情看淡到若有若无可有可无可以失去无须再来的程度。
两人上大学时是邻居,江南工学院隔壁就是京华大学——两所百年名校撑起了江南高等教育的半壁江山,只不过张玉良比赵玉颜高了四届,两人越聊越投缘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张玉良觉得刚刚远送的这段想象中的感情又自己走了回来,赵玉颜请他们在幼儿园食堂吃了饭,饭菜味道还不错让张玉良想起母亲做过的菜。幼儿园的前身是一个三层的青年旅馆,外加一个植有月季、海桐、麦冬、紫荆还有无花果的院子,幼儿园还在装修,这也是他们第一年招生,如果张嘉宁入学的话,今年的招生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闪烁不定的意思但都不约而同地假装看不懂,这样既避免了被对方看穿时的恼怒与尴尬又能体面而不失优雅地接近对方。两人都认为对方在与自己玩猜猜看的游戏——随着游戏的深入两人都发现自己已经欲罢不能游戏已经超出了其本身。
赵玉颜是上市公司江南春集团董事长赵淮南和另一个股东王吟瑜的千金,有关于赵淮南与妻子王吟瑜创办江南春集团的艰苦卓绝史在整个京华市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江南春集团是纺织起家,赵淮南为了给自己做的西装做广告,在没有钱请史泰隆的情况下,自己扮演成史泰隆从6米高的城墙跳下结果跳错了方向摔断了两条腿,最后广告片因被史泰隆起诉侵犯肖像权与电影著作权而大获成功,最后史泰隆撤诉了——并非是因为史泰隆慈悲而是他实地去江南春纺织厂看了看,那时江南春纺织厂因为发不出工资工人正在大罢工,史泰隆临走时赵淮南送了他一套专门为他定制的西装——但很快就在离工厂不远的垃圾桶里找到。史泰隆的不给面子丝毫没有影响赵淮南的好心情,因为江南春的西装品牌FIREFLY不久就享誉中国了。
赵玉颜对家族生意毫无兴趣——尽管赵淮南已经把她预订为接班人,依自己的兴趣择业也只是出身于名门望族的权利,张玉良没有这样的权利——倘若给了他这项权利,他一定会选择游山玩水无所事事,因为他觉得唯有这样才能悟出人生的真谛参破圣神的旨意,
赵玉颜对教育有兴趣,于是她创办了这家幼儿园。赵淮南为了把赵玉颜打造成一个拥有赵家优良基因的创业精英借了一大笔钱给赵玉颜且说好亏不亏本都不用还了,但在妙笔生花的记者手中这笔钱并非是来自于赵淮南而是来自于赵玉颜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勤工俭学和异国创业,事实上,赵玉颜读的学校并不是宾夕法尼亚大学,而是宾夕法尼亚大学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她也没有勤工俭学只是从美国的西海岸一路玩到东海岸,再从洛基山玩到佛罗里达沙滩,从阿拉斯加玩到夏威夷,异国创业完全是出自记者的华丽想象。
这些都是赵玉颜自己对张玉良说的,说完后她如释重负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张玉良也跟着笑起来,接着张玉良觉得真是好笑并开始引领这场笑直到两人筋疲力尽眼角有泪。
这之后,赵玉颜约了张玉良两次,一次是吃饭,一次是郊游,张玉良两次都想去且一次比一次更想去。但张玉良只去了一次,意想中的相言甚欢,这世界上就有这样一种人——无论你说的笑话多么粗糙且不好笑但她都会哈哈大笑,一些人眼中的泥沙却是另一些人心中的珠宝,在这个世界上遇见一个能聊得来的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张玉良一直认为孤独是每个人的宿命。第二次他借口没有去——其实根本无须什么借口赵玉颜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徐徐后退之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离了婚,还带着女儿,又没有钱,这样的感情注定是花开烂漫终究无果的,他在感情上既不贪婪也不奢望,能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幸福快乐就好了何必不知餍足地伴其左右,怜悯不是爱情,占有也不是。
赵玉颜也不是孤军奋战,在美国她还有几个同学聊得来——她们个个养尊处优不学无术勾心斗角嫉贤妒能,但她与人交往主要是看人的优点——这也是赵淮南的用人准则,当她们得知她交往的对象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律师且离婚带着小孩时,她们一致赞同她继续同他交往——几乎达到了空前一致同仇敌忾的程度连她们自己都被感动得直哭。她们支持的理由很神秘——这是神赐予你的男人。她们的态度赵玉颜早就料到——她们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们好哪怕就是那么一丁点儿,其实她之所以告诉她们就是想通过她们来制造自己的逆反心理——你们不是看不上张玉良吗?我就是想把他培养成一个耀眼的人让你们后悔得想哭。
赵玉颜是一个理性的姑娘,她本来与张玉良的生活并没有交集,但随着与他的交往与聊天的深入,她越来越发现他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哲学家——生活中遇到的各种不顺与困厄他总是轻易化解,就连他的离婚她认为也是他积极追求的结果——他只是不说出来且让沈利秀无情把他抛弃好让她自此背上沉重的珈琐——这当然归于他智者的高妙。而且,她认定这个男人是自始矛盾而又独特的,她觉得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一个高尚的人,远远超过那些她在美国遇到过的纨绔子弟——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有趣的灵魂只是拥有充满欲望的身子。
赵玉颜决定还是攻取外围攻心为上,先取得张嘉宁的信任,因张玉良工作忙张嘉宁经常会留宿在学校住在赵玉颜的宿舍里,有次小嘉宁说爸爸有个神奇的鹦鹉不知道在家里有没有挨饿,赵玉颜问怎么个神奇法,小嘉宁说它会骂爸爸而且会很多法律词儿,骂爸爸是妈妈教的,法律词儿是陈向东叔叔教的,那只叫飘飘的鹦鹉还经常会炫耀它来自亚马逊密林深处的高贵出身——“尊重的国王,难道一只来自亚马逊深处出身高贵的鸟儿也没有权利享用您剩下的面包吗?”听听,这是它的口头禅。“你想妈妈吗?”小嘉宁点点头。“她会来看你的。”“你是不是喜欢爸爸?”“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爸爸告诉你的?”“他才不会说呢,我是自己知道的,我不是3岁小孩啦。”“这样说嘉宁真是个聪明的小孩子呀。”“这么说你是承认啦,哈哈。”
赵玉颜也知道张玉良的婉拒之意——但她也知道他婉拒之后的不舍与追悔,他只是在自卑的泥泞中裹足不前宁愿看着心爱的人得到他想象中的幸福也没有勇气亲自给予。尽管他是一个结过婚且有小孩的男人,父母肯定是颇多微词死磨硬泡严词厉色——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在她与父母大是大非问题的较量上她从来都是得胜而归的一方。
钱均夫和沈利秀自马尔代夫之行后,双方便发现了对方隐藏在华服与温柔底下的腐烂灵魂肮脏期许不堪性格——本来双方都以为自己隐藏得够深。她发现除了她之外他还有其他女人——那些女人公开嘲弄她的离婚女人的身份并苦口婆心劝她弃恶从良,而他就是旁边看着热闹——似乎他是刚到地球的外星人,而且他根本没有她想象中有钱——整个旅行过程他不是不停地被人追债就是不停地向别人借钱——而且整个过程他根本不加避讳根本不对他的假富豪身份加以掩饰。他发现这女人脾气暴躁颐指气使又很是懒惰,本来玩了一天晚上要好好休息,结果这女人非得让他去买榴莲——在这个女人的价值没有最终评估之前他只得趿拉着皮鞋走在夜深人静的马累街头。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这女人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有钱——不但没有钱,而且所有的开销都指望他那点以借之名敲诈勒索来的可怜钱财,想从她身上榨出点油水对他这样一个一贯利用女人开创自己事业富有经验的男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而且和她交往愈久就愈会加剧他的财务危机,他决定还是走为上计。
本来他在马累就打算离开她,但因为机票签证等原因作罢——沈利秀也有相同的想法,于是两人一到国内,在机场就分道扬扬镳。钱均夫坐的大巴——毕竟赚钱不容易,沈利秀坐的出租车——钱均夫这才想起昨天在与沈利秀上床前还给她转了5000块。
钱均夫决定还是找白媚要点钱,白媚傍上了地产商,总不能把老情人也忘了吧,于是他给白媚打了电话,白媚对这个甩不掉的靠自己的身体在女人身上开创事业的男人厌恶至极,她找孙国维想想办法,孙国维对钱均夫这家伙也满是厌恶——这个蛆虫只会坏事。
于是孙国维手把手教白媚如何打电话,如何进行现金交易,然后如何报警,就像当年他教她如何进入爱情的迷途并留连其中,最后人赃俱获,当警察给钱均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是上了孙国维的当了——一种悲愤与恐惧一起涌上心头,他钱均夫这一生怕是再难有自由身了。
钱均夫因敲诈勒索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钱均夫上诉被维持原判。
钱均夫被抓的那天晚上,白媚请孙国维吃饭,吃了饭后两人如往常一样上了床,这次白媚在床上表现兴味索然——没有爱情支持的身体交往比搓澡还不如,她觉得她被这个世界深深地伤害了,而始作俑者就在枕边——自己奉献出爱情他却人是收下了身子,她已经不想再与他有身体交往,孙国维还想,但他知道已经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