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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致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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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篇邮件,都是‘致李小姐’开始。

    ‘以未知来生相见否,陌上逢却在少年’结尾

    诗意为:不知道来世,我们还能不能相见?或许那时的你我,又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了。(仓央嘉措的情诗其十九)

    整整91篇回复邮件,粗略占了整本笔记本,三分之二不到的篇幅。

    信的内容,没有涂涂改改的,都是一气呵成。确实有撕过几页的痕迹,估计还是执笔人对内容的不满。

    清溪翻到了2013年的一篇:

    致李小姐:

    首先,恭喜你比我提前两周毕业了!

    因为一年语言预科,我在匍匐前进中,结束了三年的本科生涯,与君同喜!

    幸运的是,我获得了直升研究生的资格,还是之前的教授---DR.BL带我,今天结束了毕业典礼,他邀请所有关门弟子,去他家吃苹果派,派是师母亲手做的,好不好吃另说,反正我吃了两大块,就当是你也来参加了我的毕业典礼,为你多吃一块。

    我还要两年的时间,才能结束学业,到那个时候,你已经工作快两年半了。哥大这边会有各种公司来办的info session和networking,所以我也在不断尝试,寻找合适的职业的定位。

    我很开心,你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至少你说自己又胖了,我需要脑补一下,你到底长了多少肥膘,是不是脖子越来越短了,还是衣服的咯吱窝撑爆了。

    最后,我要借用一下校训,感激一下你经常给我写信。“借汝之光,得见光明!”(For with there is the fountain of life,and in thy light we shall see light!)

    以未知来生相见否,陌上逢却在少年

    2013年6月4日

    看完这封信,将近晚上10点,后面还有一半,没有看。

    其实每封信,都不长,只是有些句子,不是汉语主谓宾的语序,而是英语思维的特定颠倒结构,所以要重新组合一下,这样才不会味同嚼蜡。

    当然,清溪确实是看得太认真,入了入迷。

    “是不是有些晚了,我该回家了。”清溪拇指插着书页,半掩上笔记本,

    “看完了么?”黄诚觉得眼睛泛酸,是注视清溪的太久了。

    “还没。”清溪深吸一口气,然后单手撑腮,看着笔记本的皮面,有些自言自语道:“看多了,容易犯困。”

    “犯困?李清溪同学,你在和我开玩笑么?是谁《出师表》被罚默3遍,半夜电话求救,求我帮你承担一半的时候,那时,我怎么没见你丝毫睡意?”

    “那此…你才帮我抄了1遍,标点符号还写错了好几个”

    “你苦苦哀求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嘴硬呢?”

    “谁叫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字体,竖着的,最后一笔,总喜欢拖得长长的…当然我也习惯了,给你检查…检查问题!”清溪辩解道,这时的对话,有种回到以前的感觉

    以前,清溪妈妈沈郁梅在店里收银,上午生意冷淡,便会给两个孩子出数学试卷,手写的那种,等他们中午回来,比赛做题。

    清溪的水平差些,选择题或判断题总会坐错。

    等到黄诚这边,往往是鸡蛋里挑骨头,只能从应用题‘答’句里找毛病,哈哈,少了一个句号‘。’

    黄诚双手合十,放于鼻尖,深沉下来。

    清溪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黄诚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很想…很想、很想,和你回到过去。可惜,买不到时光胶囊!不过,现在也好,至少我回来了…你还在。李清溪,我们可以从零开始么?”

    从零开始,这是在追求自己么?

    她的脑海闪过一列负数。不是说好做陌生人的么?

    不!他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而自己也在无数次动摇中挣扎。

    那,哪些陈年往事,恩怨纠葛,怎么办?

    全当那些人死了么!

    “我觉得自己在这儿,呆的有点久了,我还是先回家吧?”说完清溪就站了起来,一副要夺门而出的架势。

    黄诚上前截流,猛地将清溪抱在怀里。

    清溪自知羊入虎口,却依旧用手掌去试图推开黄诚,没成想,弄巧成拙,越抱越紧,紧得让人发烫,让人窒息。

    黄诚的呼吸声,清晰分明,他语气中带着恳求:“我不想让你走,从前晚上补习班下课后,我总坚持反方向先送你回家,再骑回家。你问我为什么?我说,如果我直接回家了,就只能对着墙说话了,其实我也怕…怕明明知道你就在身边,却又不能靠近你。”

    清溪心中一怔,她是第一次听黄诚说‘怕’。

    当初,黄诚妈去美国打工的时候,抛下黄诚和他爹的时候,黄诚的话明显变少了,清溪问他:“是不是,妈妈走了,感到冷清了?”

    黄诚的回答是:“只要她做她喜欢的事情,就好。”至此,完美地避开了提问。

    清溪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如果不是父母横亘在他们中间,也许,即便是和黄诚,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也是极为幸福的事情!

    她总觉得,用父母的理由拒绝他,是不是对黄诚太残酷了。

    全是他妈妈殷霞的错,不该让他来背负!

    但现实是,她不敢爱,万一,哪一天黄诚不爱她了,是不是也会潇洒地抛弃她?

    就和当初,殷霞面对中风的黄胜,敷衍了事,草草治丧一样!

    “你说过的,爱了,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这样很合理……我会害怕,如果不爱了,是不是,历史又会重新上演…其实你回来,我很开心,至少知道你还活着,活得那么优秀!我想…会有好多女孩愿意陪你,和你在一起…那个人,不该是我!”说着清溪地垂下了眼帘,黄诚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这句话,是我说的。但,这个不代表是我的爱情观呀!你为什么,非要将它套用在你我的身上。什么是历史?!我和你在一起,生活中,我会尽我可能地去避开他们,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如果其她人可以代替你,我何必非要赶到上海!”

    “够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功成名就了,现在回来,可以从怜兮兮的我身上找感觉!”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说罢黄诚松开手,独自坐回沙发上,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满眼疲惫。

    清溪回头看了看可怜的黄诚,觉得心疼,他从小是挣扎着成长,这几年,老爸去外地创业,过几年,又换老妈去美国,一直过得很不安稳,也很缺爱,或许在清溪家借宿的半年,才感到温暖。

    还有在学校里,可彼此相遇,互相问候,也让人倍感心安。

    “桌上的日记本,本来就是写给你的,现在我不会再写了,你拿走吧。”黄诚冷冷地注视着落地窗外。

    清溪虽有迟疑,却又不忍,于是,抄起笔记本,离开了他的豪宅。

    过去。

    她只想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忘记过去。

    可是,有个男人和大姨妈一样准时,每个月都会出现在李清溪的梦里。

    于是,接下去的一天,她便像得了脸盲症一样,不自觉地会在茫茫人海中,搜索着相熟的脸庞,真的是,很想,很想,见到他。

    可是这种感觉,在理智面前,又数次被叫停。

    九年前的激烈的争吵,依旧历历在目,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你妈拆散了我们全家,你还可以这么安之若素的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你有多么不愿意离开!”

    李清溪将手中的粉笔重重地扔向了黑板,咯噔,留下一点印记。

    黄诚目送最后打扫卫生的同学离开,才拖拉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教室。

    刚刚表明完,自己并不想去什么美国读大学,就被清溪当头冲了一击。

    “他们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黄诚迟疑了五秒说道。

    “他们?他们是谁?哦。是你老妈和我老爸,这对奸夫**!我们?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清溪侧过头,轻嘲道。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黄诚凝望着她怒气冲冲的的背影。

    清溪自顾自猛擦黑板画,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期了,还要腾出一块空地,写上倒计时。

    黄诚见清溪不给回应,一把夺过黑板擦,清溪便更加愤怒地转过身。

    四目交汇,电光火石。

    “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当然,我承认,这样的做法是不道德的,但是既然相爱,那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分开,这样很合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那要婚姻干嘛?要人恪守忠诚做什么?我怎么和你做朋友这么多年,都不认识你了?”清溪的眼泪,止不住在眼眶中打滚。

    黄诚觉得万分愧疚,是自己对母亲所作所为,看得太轻,对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看得太重。

    明明是不想告别,却演变成了打嘴仗和无尽的误会。

    “清溪,我真的是,不会去评判他们的对与错…对不起…我代替她和你道歉。”要知道这三个字,对于黄诚来说,足有千斤重。

    听黄诚的话似乎有服软的架势。清溪闷头不响,蓦地,又抬首:“我想,你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天,我爸将所有存款都拿走了。”

    “什么?”黄诚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

    “全部,是全部。”清溪呜咽抽泣起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做!”黄诚很是气愤,在他看来背叛婚姻的李斌叔叔应该净身出户,将余钱留给清溪母女才是。

    那一头,清溪水汪汪的眼眸,泪光闪闪。

    这一头,知道真相的黄诚,心情跌入了谷底。

    黄诚鼓起勇气,想用口袋中的纸巾,给清溪拭干眼泪,却被清溪的手背,挡开了!

    “我的心,一如从前,只要你一句话,是去、是留,我就不再开口。”黄诚深情的看着清溪。

    “你走吧!我不想在见到你”语罢,清溪将黄诚推出门外。

    ‘嘭’关上了教室的后门,同时也关上了心门。

    任凭,黄诚再怎么用力敲击着门,也是无力的。

    清溪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掩面痛苦,心碎不已。

    背对着门,她绝情地说道:“滚吧,和你妈,我爸,滚地远远的!我永远...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们!”

    少年原本觉得自己可以放弃学业,半工半读,然后陪清溪读完大学,但这一切现在看来,落空了。与此同时,耳迹回荡着,这个在他生命最初的十几年中,最要好的朋友,声嘶力竭的,叫他滚!

    他无力辩解,的确,现在的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任何有关于未来的愿景。

    暴雨如初的春日,洋洋洒洒地给他们的感情画上了句号。

    往事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