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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后来才知道的打架后续,很多事情宋亦然永远当局者迷,也永远会在故事最后无法挽回的时候才知道两个少年人心心相惜的可贵。
那天下了直播间以后,失神的不止她一个人。
乔晔从房间里出来,嘴上喋喋不休:“艺人真麻烦,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一起打游戏还得直播……结束了没?上线。”
易城方才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脸上神色难辨。
“她来了。”
嘴里只有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乔晔扣起食指拉开一罐啤酒,送到嘴边猛喝了一口。拍上易城的肩,没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怅惘:“谁?”
“她。”易城只有嘴唇微抖。
乔晔又开了一罐啤酒推到他面前,拿着自己那杯自顾自碰了个杯,心中一片了然。少年撑着沙发坐到地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到一个名叫indulge的人进了直播间,好像还送了一朵花。”
“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这个用户名还只许她用了?”乔晔凑近揽上他的肩,一下拍下去力道不轻。易城还是纹丝不动,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轻了许多,好像一下就要消失不见。
“我相信那就是她。”
他低头看向自己两膝之间,眼前那条缝折射出一往无前的空,连带着他的眼神里也显出苦楚:“indulge,沉沦。”
“我终于为爱沉沦。”
易城清冷的声音带着难得一见的苦痛,几乎是不偏不倚地和记忆中那个满眼是笑、含情脉脉的少女甜美的嗓音融合。
她说我永远,为你沉沦。
面前那个女孩次次考试都能写出60分朝上的优秀作文,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气自华,可情话应该只说过那样一句。
——够他记一辈子。
那天易城过十七岁生日。宋亦然说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最后不过打发他看一场电影,自己不知所向。
那年的《怦然心动》是很多人的青春回忆。故事的最后他向她道歉,于是两个人冰释前嫌,两颗懵懂而又纯真的心最终走在了一起,那是每个人都曾向往过的美好回忆。他毫无波澜的看完了全程,食不知味。
女孩就等在散场处,看到他就抓起一只手把他向外拉,手里拿着块黑布给他带上。蒙着眼睛在商场里走其实挺傻的,易城还是顺着她的心愿带上了黑布——那块黑布的遮光性并没有那么好。
连同前路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亦然牵着他的手注意着脚下,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易城心都柔软起来。他装模作样地磕绊两下,看女孩一脸心疼地放慢脚步,握他的手变得更紧。少年顽劣,依旧对惊喜充满好奇。
最后停在一家蛋糕店前,她踮起脚尖慢慢把黑布取下来,就像揭盖头那样虔诚。她的目光和易城在一处交汇,晦暗不明。
她的惊喜应该就是蛋糕。周身裹了一层浓郁的奶油,不停散发出奶香。上面镶了一层紫色的小花,凑在一起像是一片薰衣草,最前面卡通两个小人坐在一起挨得很近,下面写了大大的“indulge”。
从小学画画的小姑娘虽然用的是糖浆,但照样掩不了笔法的灵活,两个小人非常逼真。易城认出来,那是他们。
脸上的开心不带修饰地溢出来,他眼睛笑得都不看见,开口觉得自己的喉咙异常的干涩:“indulge?”
“indulge,沉沦。”
“我终于为爱沉沦。”
“我也永远为你沉沦。”
“易城,生日快乐。”
尾音落下,他心上的弦也崩断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特别或者好听,这一刻却被叫得腿都发软。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胜过世间一切行进着的不朽。她递上准备好的礼物,包装精美又不失小女生的可爱,让他呼吸一空。
不是没有过过难忘的生日。
只是小女孩的真心和那句情话叠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所爱之人在旁边,眼神里都是跳跃的希冀,问他喜欢吗。
“特别喜欢。”
易城的薄荷音伴着那个夏日一起飘来,飘在回忆里又落下。
最后散成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乔晔慢慢收回手,打开电视把声音挑得特别响,放着《羞羞的铁拳》。背景音欢乐不断,他在沙发上笑得开怀,任易城在一处心痛。
“我也永远为你沉沦。”
他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反复琢磨,最终把头埋到了双膝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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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灯开了。
眼前恢复明亮,她不适地眯起了眼睛,发觉自己还坐在地上。她用两只手紧紧围住了膝盖,只一步就能够到上海的夜。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透亮。
她心里独空怆,不知归往何方。
宋亦然抬眼,眼里的少年不是她期盼的少年。
她又一次失魂落魄地低下头去。
回忆再甜,不过是心中黄粱一梦。
冯昧拉她起来,环顾了一眼她的办公室,桌上还杂乱地摊开几个文件,咖啡杯的盖子又在另一张桌上。宋亦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撩自己的长发,两只手背过身去拍了拍她裤子上的灰尘。
冯昧不声不吭理好了桌子,转向她时她还盯着地板愣神。冯昧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对上女孩突然转来的目光,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对不起啊,今天公司临时开会我走不出来……其实你可以先走的。”
宋亦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就像早上抓员工迟到一样自然。冯昧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两只手乖巧地交错在胸前,听到她突然传出一声轻笑,脸上没有恼意:“现在8:30……还行,也没多晚。”
“走吧,陪我去吃石锅拌饭。”
冯昧皱眉和她对视,她回看的目光该死的坦然。
冯昧突然有些泄气。
他接过宋亦然的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公主殿下。”
冯昧总算知道宋亦然所说的“没多晚”是指还能吃上石锅拌饭。
女孩胃口大开,点了一锅石锅拌饭还嫌不够,加了一堆烧烤。宋亦然问他还要加一些什么,他只给自己来了一碗白米饭。
稻谷经清理、砻谷、碾米、成品整理等工序才能制成白饭,世人却大多不在意这些,把它视为饭桌上最普遍无味的一道。
桌子上方的排烟管不停地吸走烟气,还是抵不住眼前一片灰蒙。
冯昧拿着夹子一片片往铁板上送,等肉显出金麦色,刷上酱汁放到宋亦然面前的碟子里。蒸汽熏得他眉心不住冒汗。宋亦然只管自己大口咬肉吃得舒心,肥美的鲜肉咬到嘴里几乎要把整个冬天的烦恼融化。
她抬头看到他一副模样,慌忙放下筷子:“你也吃一点,我来。”
冯昧捏着没松手,看着她的眼睛是难以捉摸的深邃。
“你刚刚在想易城?”
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已是很久之前,更何况对面人现在是自己的男朋友。宋亦然没有矢口否认,自顾自低下了头。
谈了恋爱还心心念念着前任,不是一个负责的女友该做的。
冯昧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夹子搁到盘子上,桌上的两只手抵住另一只手的指尖:“就当我不是你男朋友,只是你哥哥。”
“想什么就说什么,不要紧。”
宋亦然还是低头摆弄筷子,开口的声音喜乐难闻。她问:“哥,以前我觉得是我特别特别喜欢他,没人把他当回事。回国以后他已经蛮有名气了,我一个纯路人参加了几个月的节目只混得了微乎其微的关注,和他早就没法比了。”
“我不是看到他过得好了心里不舒坦,我比谁都希望他过得好。”
“我也不是被落差冲昏了头脑,我只是……”
她皱皱眉头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心急都写在了脸上。
“只是开始怀疑他还记不记得你,甚至怀疑你还有没有可能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当年你是稳稳当当的年级第一,你逼他进年级前十,本来想逼他和你考一个重点名校,可是你走了,他过得比你好多了。”
“既不知道是后悔离开还是觉得自己无用,对吧?”
冯昧接话毫无压力。她把满肚的语无伦次咽回去,只留一句应允。
冯昧叹了一口气,靠到了身后的沙发上。
青春的故事总是化不开暗恋、初恋与背叛。刹那光景以后,人们总是执着过往的相片,雾眼中看曾经的决然。冯昧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索性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陪她吃完了这顿饭。
宋亦然狼吞虎咽、一脸满足,只有他知道宋亦然有多难过。
走出烧烤店已经是凌晨,冯昧想要开车送她回家,宋亦然却抢先拉住了他:“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开着开着开到伍大的校门口。冯昧搓着手,看宋亦然指着前面的一块栅栏开口说话,面前形成一片散不开的雾,衬得她迷糊:“前面这个,就是我要带你看的。”
“一块栅栏有什么好看的……”冯昧上去用脚尖踢了踢这块栅栏,听到宋亦然又说:“大三的时候我回来过一次,看到他就是站在伍大的门口,脚尖踢着栅栏,和你现在的动作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口,冯昧的动作就定住了。
“你专门回来看过他?”
“也不是专门。五一假期有些事所以回来的,订的返程机票太晚了,没事干我索性就来这里逛逛了……那次回来谁也没告诉,也就不麻烦你们招待我了。”
“我看到他在这里踢着栅栏,和高中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那个时候易城沉稳,站在那里低头玩手机,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这块栅栏。他鼻梁坚挺,眉眼锋锐,可宋亦然只敢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偷偷看他。
过了一会儿有个女孩过来,他自然地拎起了她手里的塑料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回去了。背影渐行渐远,宋亦然当时呆呆地站在原地没走,后面阿姨踩着自行车过来让她“让一让”。
这一幕在记忆里触目惊心摆放了那么久,宋亦然很少去回忆。
那个时候分手了,易城当然有找女朋友的自由。而以前那些她视如信仰的东西崩塌,宋亦然在那里从早待到晚上只盯着栅栏看,总算是想通。
她宁愿承认自己放不下的是年少的那一点点倔强。凭什么最开始口口声声追着她要做女朋友的是易城,后来他提分手就那么洒脱?
宋亦然可能只是接受不了和他的后来人生没有了交集。
她那个时候就是傲气,扭头甩的一干二净,到美国才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回来看到他有了新的女朋友,她总算决定放过自己。她拎着行李在机场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坐了二十四个小时的航班回到美国,答应了Davis的追求。
这会儿冯昧再看向这块栅栏,眼神晦暗不明:“所以,你根本放不下他。”
宋亦然没有办法否认。今天再次站在伍大的校门口,她其实也是费了一番勇气的。这儿和她毫无瓜葛,却处处是她的伤痕。
上海这座城市最深处的孤独这时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们眼前。冯昧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宋亦然,宋亦然只盯着他脚下的栅栏,脑海里全是自己的故事。
青春,苦涩,却又忘不掉。
冯昧成熟地像个情感大师:“那就忘了他,有我呢。”
“嗯。”宋亦然情绪淡淡的:“我以后不会和他有交集了,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