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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宋迟,已经是正午前后。
杜安菱倒是没料到今日的惊喜的,走在路上,恍惚以为梦境——可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又是实实在在地可以安定下来,着实是惊喜。
可这一来,倒是又有些无聊了。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情形:世间百业,择一而居。什么事都没有做,没有钱财算不得大事,慵懒的烦腻更令人难受!
有事做时企图偷懒,没事干时又渴望做事,杜安菱倒是充分领教到了。心知迁居还需要缓两天——若是急着搬去又会惹人不满——所以把时间用在孩童开蒙上还是不可能,只能就着这闲暇,重新熟悉一下这丛山城。
从府学北边绕入城隍庙前的横街,东行不远就看到城北孝宁寺的正门。香火鼎盛悉如当年,紫烟升腾书写繁华安宁。
从没有焚香礼佛的习惯,杜安菱只是远远看了一阵便选择离去。街道边店铺却没多少人进出,看了下门面里卖的货物,还是以粮米和布匹居多——也不是京城那边的成色,看着就分得出差异——杜安菱不免又嘲笑自己心思难测,却是多年来在春月楼里的习惯没变。
只是米价似乎已经开始涨高了。
那么快?
距离各家各户里粮食吃尽的时节,似乎还有些远。
……
继续向前,城隍庙前的街道紧邻着县衙的后墙。
斜斜越过县衙后院看过去,柳树梢头看得见钟楼屋顶的房檐。围绕着钟楼的向来是城市中最繁华的区域,几家银号都在那开设有分号。
以后兑银卖地,还要经常去那里。
杜安菱心中盘算着,脚步却没停。一座高大的木牌坊横在路上,又是旧时见过的模样——却重新刷了漆,阳光下更加鲜艳。
就连路面石板也重新铺过,不再有马车碾过凹下的深深浅浅车轮印。路边石碑上记述功绩,榜首赫然是去年就任的尹县令。
捐资重修市坊房屋及新铺路面,县令尹翌墨捐资白银五十两?
确实不少,看来这尹县令家中倒还是有点积蓄。不止有积蓄,昨日里才审了杀害地主的佃户,听说过阵子又要上南山剿匪?
杜安菱心中倒是对这年轻县令有些期待。
……
“井”字形四条路,把市场分成九个区域。
杜安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慌。不知为什么,冥冥中好似对这里有些排异——不应该啊!
耳际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新茶,蔬菜,还有猎户上山下河打回的活物,毫无章法地陈设在街道两旁。污水漫流过一年前铺就的石板路,里面拉长着血丝,弥漫开一阵淡淡的鱼腥。
杜安菱闻着就一阵反胃。
早上也没吃多少,这一下也呕不出什么东西,反而惹得喉咙里一酸。缓过来了,挥手驱散那鱼腥味,顺着来路离开。
倒也是,自己向来不喜欢吃鱼,嫌弃那气味太过浓烈——今天大概也是这样。
没有兴致继续在城里闲逛,杜安菱也不及着回去客栈。就这么找一个蔽阴的屋檐,抬头看得到钟楼凌驾在市坊房屋之上。
街面上人流往来,片刻不息。
却听得身侧不远处一铺面里,小二叫卖字画的声音。
……
“你这店里可收什么字画?”忽而起身,身子还未到铺面前,问话已传到铺面里。
谁知那小二转头看来,见是个衣着华丽而又带上些许污损的女子——衣服是春月楼里留下来的样式,污损是小半个月里远行所致——面上有了些许不屑,应了句“还要把字画拿来看看成色”的官腔便回店里打点着货品。
杜安菱隐约听到他嘴里的嘀咕,却是“看着过得不错,却还是家道中落,靠典卖字画来得体面”什么云云。
心中了然,也不为那冷眼生气,只是缓移身形,随意看一下那铺里面陈设的字画来——大多是近作,也确实有不少微微泛黄的作品,想来就与那小二嘴里的“典卖”有些许关系。
自己倒不是缺那么几个钱,只不过是少事情干罢了。
自顾自在心里言明,牵上瑜若的手便回去。
……
“娘亲方才是不是生气了?”才走出不远,杜瑜若在身边询问起。
心头好笑,却装作不知孩童所指。一句“说的是什么时候”只为听一番幼子的见解,平常时候这样的交际,或许还能启发自己的思虑。
“刚才听到那小二在背后议论,娘亲的脸色变了。”杜瑜若开口,揣度着自己母亲的意思。
“他分明看错了,娘亲为什么不反驳?”
是啊,自己为什么没有反驳回去,难道说岁月磨去了自己的心思,对什么都不介意了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自己只是觉得没必要挑明:无伤大雅的误会存在又何妨?如若挑明了,又引得他人尴尬。
“你说是为什么?”
“嗯……大概是因为,娘亲心善,不愿旁人处境为难。本来也无甚交集,认错了也无伤大雅,倒不如不追究了。”
难得一致的想法啊。
杜安菱唇角勾起笑意,对他的反应倒是满意。
县城中央的十字街口向右一转,走向城门,阳光下影子还比较短,延伸向左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