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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我正在街头百无聊赖,忽然听到有人在唤,四周一看这一片就我一个还算得上“姑娘”,想来那人是在叫我。
我转过头,只见唤我的那个人生得年轻,书生打扮,旁边还摆着个算命摊,这架势颇有些不伦不类。
我向来自诩宽和待人,当下脸上带笑,问道:“不知这位先生唤我何事?”
“在……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想来有……有些缘分,不如便让在下给姑娘算一卦。”那书生的话说得不太顺溜,大概是不知在哪儿背的台词,还没背熟。
我不由失笑,想起话本里常有书生春闱过后攒不起回乡的盘缠,眼下这位怕也是如此。旁人卖字画,他倒算起了命。
我笑道:“看你打扮,应当是个读书人,为何来街上摆摊算命?”
书生面红耳赤,道:“我……我虽是读书人,但对于命数八字也有些研究,向来不欺人。”
我摸了摸乾坤袋,里头银两还够,实在不够我也有办法得钱,当下便笑着走过去:“既然如此,你帮我算一卦吧。”我想着我前世估计亏了很多阴德,才让我好好地带着记忆转世受折磨,今生多行善事,说不定能让地府册子上少记我几笔。
书生的脸色这才有些缓和,他拿出纸笔,问道:“姑娘要算什么?”
“姻缘可算吗?”话出口,我自己都惊奇于我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可以,姑娘不妨报一下生辰。”
我按着太阳穴,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这一世我的出生年月,只得报了前世的生辰:“仙元四零一年正月十五亥时一刻。”我看着书生渐渐僵硬的脸色,解释道:“我是修仙的,年岁大些,你不必见怪。”
书生已经低下了头,颤抖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做着推演,良久,才讷讷地抬起头:“我们凡……凡人算不得仙家的事,不……不过我粗浅能算出,这……这几日仙君能遇上命中人。”
我见好就收,也不再吓唬这个书生了,扔下一两银子便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
噬魂剑忽然连接了我的神识:“主人,我饿了。”
我看了眼日头,确实应当吃饭去了。
我拐进街旁一酒楼,点了几个常见的小菜,要了一坛酒,酒名“笑浮尘”,在我前世就是世间有名的好酒了。
我一手倒酒,一手覆在噬魂剑上给剑灵喂食灵力,竟也没觉得手忙脚乱。
我一直爱喝酒,酒量却不好。
前世,我被封了尊,心里却下郁闷,只觉是仙门百家故意嘲弄我,便日日到吞天宗旁的酒馆借酒浇愁。
我喝了就醉,醉了就哭,像个疯子。
那日我如往日一样醉了酒,抬眼看见一生着与叶堪尘相似眉眼的少年,一时脑子混了,揪着那少年的衣袖带着哭腔道:“叶堪尘,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那少年甩开了衣袖,沉声道:“我姓周,名子默,不知谁是叶堪尘。”
我怔住了,眼前阵阵发晕,堪堪拉回了些神志,道:“对不住啊,我看错了。”
周子默要了一坛酒,一个人沉默着往嘴里灌,我则在一旁继续哭。
周子默似是心烦了,问道:“你哭什么?”
“我爱的人不爱我,我却还要苦苦纠缠……”
“这有什么值得哭?!”周子默提高了声音,压抑不住地颤抖,“这比之国破家亡又有什么?!”
然后我便知道,周子默是大周的皇族,而凡间战火纷飞,大周刚被大陈所灭……
酒醒后,我不知动了什么心思,问周子默:“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修行?”
周子默冷笑:“你又能教我什么?”
“我是仙门百家五尊之一,若我都教不了你,谁还教的了你?”我笑道,“昨日我已经想通了,往后应当不会如此失态了。”
周子默沉默着看了我很久,忽然重重跪下叩头:“徒儿拜见师尊。”
初见时,周子默便浑身带刺,后来几年,我以为周子默的性情已磨得温润,却不知他只是暂时藏起了獠牙,终有一天会再度将面目露出。
如今再想当时的一切,我当真是造了大孽。
……
……
“师尊,我们先在这儿歇一歇吧。”
“嗯。”
门外有人语声,我脸上的表情不由僵住了。这声音十分熟悉,我记得我还在仙门大比时听过……
我立刻去抓放在一旁的面纱,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师瑶拎着裙子小跑几步进了酒馆,眼尖地看到了我,惊叫道:“慕绾,你还活着?!”
我冷漠地继续戴面纱,道:“姑娘认错人了,在下名叫白暮。”
师瑶歪着头看了我几息,走上前道:“我不会认错的,不然你左手边的噬魂剑是从哪里来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我左手下压着的噬魂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究竟是哪里脑抽了才把噬魂剑光明正大地放在旁边?
当下我果断卖了顾疏意,摸着面皮道:“还请你不要声张,我是奉了师尊的命令,假死出来办一些事。”
师瑶认真地看着我,点了点头道:“好的,我会帮你保密的。”然后她快走几步站到正在柜台前点菜的白墨华身边:“师尊,慕绾没死,她在那边!”
我:“……”
师瑶拉着白墨华坐到了我这桌,我只得把我吃剩的菜往旁边收了收腾出地方。
我和白墨华大眼瞪小眼,相对沉默。
我率先打破沉默,干笑道:“能在此相遇真是有缘,不知仙尊为何在此?”
白墨华道:“这是我吞天宗的辖区,有凡人遇到诡事向我们求助,我怀疑是修了吞噬之道的魔修所为,故而亲自过来看看。”
“等等!这是吞天宗的辖区?……哈,哈哈,我一路御剑都飞糊涂了……”我狠掐自己的手心。原来刘家村那老妇人口中的“屯铁宗”就是“吞天宗”啊,这口音怎么这么重呢?
白墨华问道:“不知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虽说我师尊交给我办的事不能告诉仙门百家,但我想告诉仙尊应当没有问题。”我半真半假地编起来,“师尊怀疑有人私下修炼以人命炼道的邪术,故让我一路向西北调查。”
白墨华“嗯”了一声,我当他信了,毕竟据顾疏意说,他一直在和白墨华联手调查这件事。
师瑶道:“那慕绾,你要不和我们一道吧?”
我一个头两个大,忙拒绝道:“不了,师尊交给我的任务十分紧急,我明天……不,吃完这顿就要动身去西北了。”
“这样啊。”师瑶的神色有些黯然。
我本以为已经糊弄过去了,却听白墨华缓缓开口道:“我们来渭城便是怀疑这一片有人修炼以人命炼道的邪术,你不妨和我们一起调查,说不定能摸着一些头绪。”
我:“哈?”
“这……我怕我打扰你们办正经事。”我仍在垂死挣扎。
白墨华神色淡漠,道:“不打扰。”
我:“!”
此时再拒绝就容易让人起疑了,我只得不停干笑:“那……那真是多有叨扰了……”
菜渐渐上齐了,我象征性地夹了两筷子,问道:“我这一路上确实听说渭城魔修猖獗,只是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让凡人直接求助吞仙宗?”凡人求助当地管辖的仙宗的情况不多,很多凡人哪怕遇到了魔修,出于恐惧也只会当作无事发生。哪怕事情真的危急了,凡人也会先求助当地有名的道士散修。
师瑶道:“其实说起来也不是特别大的事,求助人是渭城的一个程姓富商,这些人遇到事,比起穷人家,更容易来仙门求助。”
原来那程富商有个小女儿,叫作程娇儿,因为是独女,富商格外疼爱她。程小姐天性活泼,从小当男儿养,长大了也喜欢带一帮随从到渭城周围去打猎,富商也都由着她闹腾了。但有一天,程小姐去打猎,追着只鹿入了深林,便再也没出来。开始都只当她迷路了,富商派了很多人去山中找,最后都快找到山后两里的村子了。这时,程小姐的尸体竟然自己回来了,身上的财物一样没少,但是整个人却像被吸干了一样成了一具干尸。
师瑶继续道:“我和师尊都觉得,应当是魔修用邪术所为。”
我皱着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照理说魔修修炼这种邪术,应当会找独身人下手,以免引起当地仙宗的注意。但为何这次魔修会对程家小姐下手?就好像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一样……”
是偶然,还是有意引谁入局?
师瑶听了也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不知道。”
白墨华一直低头吃饭,不想却将我的话都听在耳中,此时道:“我有些猜测,但不能下定论。还得先找到那个魔修才能知道其中的缘由。”
我看着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去找程富商?”
“已经见过了。”白墨华道。
见过了?这程富商未免也太不会做人了,让这仙尊和他的徒弟到外面找酒馆解决午饭,还害得我倒霉催地第一天就被撞见。
我想要打抱不平:“那为何……”
白墨华却好像知道我会问什么,提前答道:“他想留我们吃饭,但我嫌他三句不离要给我塞钱,太烦。”
好吧,不愧是我养大的,有操守……
我的嘴角还在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