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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士诚进屋时,尚相二人正杀得难分难解。
“不准悔棋!”
“凭什么!你刚刚都悔棋啦!”
“我那是让着你。”
尚乙猛拍桌子,伸手去拔刀。
相谆将眉一挑,利索地落子,五子连珠。
“大人,钟州城来信。”
袁士诚轻步来至相谆身后,垂首道。
尚乙朝袁士诚笑了笑,将桌面收拾干净,端着棋具进里屋去了。
相谆注视着小姑娘的动作,手撑头不发一言。
袁士诚还欲开口,就听相谆问道:“衙里有消息么?”
“并无。”
相谆起身往外走,不经意与紫鹃对视。
紫鹃忙深深低头,退在一旁。
尚乙从屋里跑出来,朝相谆挥手道别。相谆回头看见小姑娘,也挥挥手才转身走了。
尚乙坐回桌边,脑子里还在琢磨棋技,便问紫鹃道:“姐姐,我们来一盘?”
紫鹃摇头笑道:“我不会。”
“我也不会!这样好,我们一起慢慢摸索,来吧?”
紫鹃又把头摇了三摇:“姑娘,我学不来这些风雅。绣活还有许多没完成的,怕耽误事呢。”
尚乙摸头笑道:“是我有欠考虑了。”
心下却依然着迷,便想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相英。
登时就别过紫鹃,往成竹院里去。
相府虽说是私人宅邸,但占地之阔朗,场景之周全,人丁之勤顺,实为难得。料相谆不过四品官员,可见其背后钟鸣鼎食的相家。
当然,这些并不全在尚乙考虑之列。
走至院门前,不留神和一个低头只顾小跑的小丫头撞个正着。
小丫头受惊跌倒在地,尚乙忙去拉她。
那小丫头接连道歉,尚乙摆手,问道:“什么事这样急?”
“是……是大人来了,我刚刚不在,怕、怕被责罚,才急着回来。”小丫头脸一红,敷衍回道,再一福身进了院子。
尚乙奇怪她的慌乱,不及多想,便听见里边说了声摆饭。
尚乙不便打扰,扭身走了。
一下午昏昏沉沉,只学了两页字,胡乱练些外功,劈个柴把紫鹃担心了半天,此外无他。
相大人难得在家,因此飧食摆在后院厅堂,先上咸浓后清淡,井然有序。
“小乙今日可没来找我!”相英佯装恼怒,停下筷子瞅她。
尚乙咽完嘴里的饭菜,知道相英等着自己回答,连忙又舀了一口汤喝。
相谆见小姑娘吃得香,也不由觉得平日无奇的食物诱人了些,因此只专注于碗筷间,并不理会堂妹。
相英挑眉,接连瞪二人一眼,愤愤地咀嚼一块卤香四溢的腿肉。
“小乙!等我见过伯母,可就回去啦,你再也见不到我了!”相英擦拭嘴角,悲戚说道。
“师傅的母亲?”尚乙看对面一眼,举旗投降,“是,小英英,我万分舍不得你!”
相谆咳嗽一声。
“堂兄小点心,可别再呛到。”相英幸灾乐祸地笑道,“就是嘛。我那伯母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喜欢牵线搭桥……”
“尚乙乙,你可得小心哦!”相英挤眉弄眼。
尚乙何德何能被美人撩拨,当下就想拔刀。
“相英。”相谆一放筷子。
尚乙调整心态道:“你要回去哪里?”
“谁知道呢。”相英躲闪尚乙纯澈的目光,“回去了,再来信告诉你。”
“那就是了,怎么会再不相见。”
尚乙不以为意地擦嘴,拒绝了奉上的茶盏。
“玩笑话当什么真!”相英打个哈哈搪塞过去。
一席饭宾主尽欢。
夜深,尚乙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狸猫在角落嘟囔道:“睡不着?”
“嗯。”
尚乙睁眼盯着床帐顶,呼吸声清晰可闻。
“想家?”
“不是。”尚乙侧过身子,“想明日,相英要带我去买衣裳。”
“……”
狸猫给了她一爪子。
“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大家都对我很好,对我有意见的我也不知道,没什么不习惯。”尚乙回了狸猫一脚,“除了,不明白师傅同意我来的原因。”
“闲得发慌。”狸猫伸了个懒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是吧。”尚乙心里空落落的。
“睡不睡?把你脚放好。”狸猫给了那只在身上挪动的脚丫一口。
尚乙也不怕,随便它咬。
“我输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们平和地闲谈嘛。我交了一个朋友,她可能很快就要走了。师傅的母亲过段日子会来,我觉得有些尴尬……”
狸猫困得眼皮子打架,听着她叨叨终于没撑住睡了过去。
尚乙听见狸猫没了动静,笑着住了嘴,想了想一翻身盘腿打坐。
天君泰然,百体从令。
一夜无眠。
相英一见到尚乙先吃了一惊,摸着她的脸问:“小乙,你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一晚上又美了一翻!”
“???”
尚乙拿掉她的手,看向后头抱刀的许勇道:“大哥,贵姓?”
“许。”许勇一本正经。
“许大哥跟我们一起去?”尚乙问道。
“是,人多壮胆!”
许勇先往前走向正大门,相英二人紧随其后。
大衣行分布在东市,离相府有些脚程,三人紧走慢赶在巳时末刻来到店铺门前。
但见珠光宝气贵妇人,冰雪聪明俏丫头,华襟扫暖袄,翠玉比朱钗,又闻芳香人自醉,原是姑娘扇底风。
许勇自牵马等在门外,相英挽着尚乙走进店里。
立时便有小丫头请去吃茶,相英摆手,道:“请你们掌柜的为这位姑娘挑几套合适的衣裳。”
那边正介绍料子的面相老实的妇人闻言一探,连忙过来堆笑道:“姑娘喜欢什么颜色、料子?尽管告诉我,好给您出些主意,看合不合您胃口!”
“掌柜的客气。你看我这妹妹出落得花容月貌,实在难有衣裳配得上。”相英款款说道,“劳你费心,选些不俗的才好。”
尚乙含羞带怯地瞪了相英一眼。
掌柜的笑着打量一番,赞道:“果然好颜色身段,何止是花容月貌!”
当即从里捧出一叠料子,道:“这是新进的一匹秋香细色锦,拿来作裙最好。”又一指尚乙近旁正在看的料子道,“那是玉色软绸,也正合适褙子!”
“我瞧小姑娘身量未足,得新量了尺寸再制成衣,不知姑娘可急着用?”
相英低头倚在一边,听问又见尚乙看来,笑道:“信上说,伯母顶多五日就到。”
尚乙才道:“来得及吗?”
妇人一绕散发至耳后,笑道:“三套以内,赶工也能完成。”
“掌柜的,先拿一套差不多的成衣给妹妹试试。”
妇人闻言忙不迭应了,请尚乙往里移步。
又有小丫头捧茶过来,相英不耐烦道:“该忙你的。”小丫头唯唯退下。
“这家伙,该来的时候不来……”
小丫头听见如此说,更是缩头快步走远。
相英烦躁地往外走。
果然瞄见林中修的近侍在附近鬼鬼祟祟的样子。
相英啧了一声,朝他招手。
许勇待在一旁闲出鸟来,见相英动作,还以为招呼自己,忙上前问,却立马被相英嫌弃的眼神劝退,躲去角落疗伤。
张山反而不动,干杵着。
相英不解,就被人从后面揽进怀里。
“找谁?”林中修低声问。
相英叹口气,回身由他抱着自己。
“过段日子相夫人会来,我见过她再回。”
林中修没言语,抱着人的手略用力。
相英抬头,一双丹凤眼满映着男人冷峻的面容。
“你先回去。堂兄的人盯着呢。”
“我们一起回。”
相英推开他,也没有反驳,恢复嬉皮笑脸道:“林公子这么黏人,日后岂不是要片刻不离?”
林中修沉默不语。
相英收了笑往回走,尚乙正好在店门口张望。
只见玉面不施脂粉,天然颜色出尘,恰似晨起清霜卷翠帘,暮宿冷月垂青帐。
相英直接上手表达喜爱之情。
“掌柜的,这身很好。相似的制几套,成了就送去相府。”相英笑眯眯地避开尚乙的攻击,“小乙中意吗?”
尚乙点头又摇头。
相英贴着她的耳朵道:“用的是我的体己,没败你师傅的钱哦~”
“好妹妹,就当我做姐姐的一片心意!”相英直起身抛给尚乙一个媚眼,和掌柜的打起交道。
“姑娘穿这身真真极美,我们脸上也沾些光!”掌柜的笑道,“既然是相府的小姐,价钱自然不能亏待了您。”
相英没多说话,爽快付完定银,拿了票据交给尚乙,就一起出了店门,掌柜的犹在后面说些漂亮话。
“相英,剩下的我付。”尚乙努力调整好放刀的位置,边对相英说道。
“坐稳了!”
许勇跟在一旁问道:“刚刚那人谁啊?”
“什么?”尚乙也好奇道。
“许总管,您老最好离我远点。”相英笑道。
许勇一头雾水。
突然而至的无头箭射过面前时,许勇才瞪眼往后退,诧异地望向相英,继而警觉地扫向四周。
“是那个林公子在搞鬼?”
尚乙皱眉道。
相英点点头。
“对不住了,许总管,劳你先走。”
“那你们……”
“他是我的夫婿。”相英笑道,“准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