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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江州的时候,军队的巡防也加紧起来,虽然那些副将依旧不是很服徐奉缨,但徐奉缨也乐得自在,巡防的事自有人去管,他只要打好仗就行,况且,最精锐的追暮营是在景霆钧手里的,景霆钧虽然近日不和他说话,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想到这个徐奉缨就生气。
不就是打了一架吗!景霆钧和那个姓薛的倒还是有话说,怎么偏不跟自己说话呢?!姓薛的难道帮他整过人挡过酒吗?!
因为不用赶路,也不用巡防,徐奉缨每天早上起来,军营里往往已经没人了,他的马脚程快,往往过一个时辰就能回到队伍最前面,他跑马,所有的军士都看着他过去,从队伍最末到最前,徐奉缨丝毫不觉得哪里奇怪。
到了江州的时候,徐奉缨发现景霆钧不见了。
第一天不见,第二天也不见,除了景霆钧之外,另外两位将军徐奉缨都不是很熟悉,徐奉缨听说已经发动冲锋,还是泅渡什么的,他也想去,但是不知道该找谁,憋着一肚子火,徐奉缨最后还是决定找姓薛的问问。
“景霆钧?”薛副将还是那副正不正歪不歪的样子,道,“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了呢!”
徐奉缨问:“他上哪去了?”
“你问我?”薛副将道,“我是副将,他是将军,我可管不着他。”
徐奉缨气急了,再怎么说,景霆钧也该给他留个话吧!他跑去找那两个将军,他们却也说不知道,还说,景霆钧给他留了话,徐奉缨应该知道的。
徐奉缨在自己的军帐里翻遍了所有的东西,也没找到只言片语,他一脚踹翻了水盆,拿了马鞭就上马往军营外去了。
他漫无目的地找了很久,最后也就是遛马回来了,他翻身下马一甩马鞭,啪的一声脆响,正好于副将路过,看见他,阴阳怪气地笑道:“好大的脾气啊。”
徐奉缨道:“关你屁事。”
就在景霆钧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北魏发动了第一次奇袭。
那是在夜间,他在睡梦中突然听到金铎声,徐奉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他的马鞭和刀,冲出帐篷的时候,半边天都被火把照亮了,他听见不远处有喊杀声,赶紧抓住了一个从他面前跑过的人,问:
“敌军呢?”
那个小兵已经忙昏了头,一时也没看清面前的人,喘着粗气道:“我怎么知道?于副将在指挥!”
说完,这人就挣开徐奉缨继续往另一边跑,徐奉缨仍旧一头雾水,他想了想,还是先去马厩,但是他到的时候,马槽里的草茎已经乱作一团,饲料满地都是,马倒是一匹也不见了,徐奉缨暗骂一声,只得先往吵闹的地方跑去。
他边跑边藏,徐奉缨不敢抢北魏骑兵的马,怕被自家的士兵错认为敌军,但是南周的骑兵数目终究还是太少,徐奉缨跑出一里地,还是没看见一个南周骑兵,没有马倒是其次,他感到自己已经接近战场了——军营里乱是乱,但没死人,这边地上已经有尸体了。
不是说于副将在指挥吗?姓于的人呢?怎么作战?
徐奉缨远看了看情况,心道,难道就这么上去胡砍一气?
他四处望了望,也不知道自己是要找什么。
徐奉缨拔出刀来,准备冲出去,他站在一个草垛后面,正观察远处交锋的两大阵营,突然脚下一重,险些被人撂倒,徐奉缨被吓了一跳,人还是紧绷的,来不及反应,手先动了起来,一刀下去,他才看见自己脚边有个人。
徐奉缨一直以为那是具尸体。
他也不知道那是南周人还是北魏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这一刀下去,命肯定是没有了,徐奉缨愣了半天,才把自己的刀抽出来,他站在原地踌躇了一番,骂了句后就冲了出去。
他提起刀砍了半天的人,也没见那姓于的,砍着砍着人就没了,徐奉缨提着刀,不知道自己这是冲过了敌方的防线还是怎样,但是他没马,迂回过去再砍一遍就太累人了。
徐奉缨越想越气。
要是让他知道哪个狗杂碎偷了他的马······
他正坐在那休息,突然面前一阵吵闹,徐奉缨正要站起来,腿一软又坐下了,他咬咬牙重新站住,这才发现自己握刀的右手虎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指节也不听使唤,细细地发抖。
有几个骑兵朝他这边冲过来。
跑肯定是不行的,徐奉缨就站在那,盯着马上的马槊。
只有两个骑兵的马上还有马槊,其余的都拿着砍刀,徐奉缨不怕那个,只怕他够不着马腿,就先被马槊扎穿了,他尽量伏低身体慢慢朝前移动,好在他今天穿的是一套黑色的骑装,和夜里的草地几乎同色。
那些战马到了他面前。
因为是奇袭,北魏的骑兵也是一身黑,徐奉缨只感到风声十分吵闹,紧接着就是兵刃破空的动静,他下意识地抬刀挡了一下,眼前“当”的一声响,他虎口一麻,差点丢了刀,突然眼前一黑,徐奉缨闻到了身上马的味道,他顾不上马槊落在哪,赶紧往旁边一滚,差点被马蹄踩成一块肉泥。
徐奉缨眼见那群战马的马蹄声远去了,料想他们短时间无法折返,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这才发现有一个马槊落在他腿侧,把他钉在地上,原本刀刃未曾入肉,但是徐奉缨这一站起来,便在小腿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他看了一眼,流血不算太多,就拔出马槊站了起来。
这柄马槊刃长,徐奉缨折断了过长的柄,拿在手里当长枪用,把自己的刀回了鞘。
他也不知道往哪去,就沿着安静点的地方准备迂回回营,走了许久,腿上的伤口裂开了,徐奉缨不敢再走,席地而坐,等着人来。
没想到还真让他等到了。
原来是这个偷了他的马的狗杂碎于副将。
徐奉缨没好气的看着他,于副将骑在马上,也看见了徐奉缨,姓于的身为偷马贼,一点也不心虚,对徐奉缨道:“大帅这匹马果真是花了大价钱的神骏,就是不太认主啊?”
徐奉缨懒得跟他废话,道:“带我一程。”
姓于的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那是军营中的铁匠、伙夫和其他随军者,反正就是没什么战斗力的一群人,姓于的故意落他面子,连大帅也不说了,道:“你残废了?不会自己走吗?”
徐奉缨没做声,腿一伸让他看那个伤口。
姓于的还是没说话,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徐奉缨于是在怀里摸了一阵,好歹大帅印还在——说起来上次还是这个两面三刀的狗杂碎捡起来还给他的,徐奉缨这么一想因果报应,就不那么恼火了,他既是亮这印给姓于的看,也是给后边跟着的随军者看。
姓于的望着那块印,突然笑了笑,伸手把徐奉缨拉上马,什么也没说就继续上路了。
徐奉缨被于副将摆弄成侧坐在他身前的姿势,虽然这样徐奉缨的腿是不必使劲了,但是没一会就会被颠得腚疼,这坐姿看上去还特别像个女人,徐奉缨受了伤,暂时不想和这个狗杂碎计较,过了一阵后,得寸进尺道:“我挂你身上行吗?”
于副将咬紧后槽牙,挤出两个字来:“不行。”
徐奉缨见他终于生气了,心里也一阵恼火,扯下刚刚包扎的布条,换上新的,道:“姓于的,你这么心黑手狠,你兄弟知道吗?姓、姓薛的知道吗?”
于副将看他一眼道:“你既然知道我要你死,乖乖去死就好了。”说完,于副将对徐奉缨笑了笑,道:“你说,要是我在这勒死你,有谁知道?”
徐奉缨从善如流道:“好啊!今天你要是勒不死我,我就是你爷爷!”
于副将眼见他伤口处理好了,一把将他推下马去,徐奉缨拄着马槊站稳了,就听见于副将道:“天明之前,在新驻地汇合。”
徐奉缨没空摆大帅架子,赶紧问:“新驻地在哪儿啊?怎么走啊!”
于副将没理他,徐奉缨扯了嗓子骂娘,转身就走。
道不同不相为谋。
徐奉缨趁着这机会,又去找景霆钧。
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但是不知怎么的,徐奉缨就是觉得,景霆钧的失踪跟今晚的奇袭有关,具体是什么关系,徐奉缨也不清楚,他只是尽量靠着视野开阔的临水处走。
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哪没照顾到,不然为什么这些副将都不服他。以前在秣陵的时候,那些个兄弟里头,也不是按资历来排的呀!
徐奉缨一脚踢了块石头,落在水里头,咚一声响。
他在河边找了块扁圆的石头,往河中间一扔,在夜里数出了八声水响,响完了之后徐奉缨才后知后觉——
——这种小动静,应该不会被隔岸的北魏侦察到吧?
他啧了一声,觉得自己谨小慎微,正好手上重新有了些力气,他按了按自己右手,缓和了酸疼,从河边的高地跳下,这下他一眼就可以看到对岸,对岸若是有人,也可以一眼看到他。
没有树林的遮蔽,徐奉缨拔出刀来,深吸口气。
他继续沿着河岸走,直到听见对岸的动静。
还真有人?
徐奉缨知道自己今晚可能是回不去了,但是就算回不去,多拉几个垫背也是好的,那边泅渡过来了分明已经发现了他,他轻功不好,更别提腿上有伤,一个地听就能找到他,逃是逃不了了。
他看到那一群黑衣士兵上了岸,又扔了块大石头到河中央,然后一声不吭地冲上前去,挥刀就往那群人中一位的项上人头招呼,那人发应迅速,退了几步,被徐奉缨逼到了船上,刀迎向徐奉缨的刀时,并无撞击,只是如同云带千峰似的轻飘飘地拆招。
徐奉缨还要往前,谁知一击不中,旁边的兵刃立刻亮了出来。
说徐奉缨不怕,他自己都不信,今天晚上他头次上阵,才知道刀刃从面前落下的时候压迫感有多强,和肉搏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宁可空手被人打到濒死,也不愿完好无损地站在陌刀马槊面前。
他本来是不想承认自己害怕的,但是这下这么多刀同时逼上来,那种冷汗涔涔的感觉立刻如同虫一样绵密地从他脊背爬上来。
突然之间他听见景霆钧的声音:
“收刀!这是大帅!”
徐奉缨这才似有所觉,他看见那些刀回鞘了,面前的那个黑衣人把斗篷掀开,徐奉缨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赶紧扑上去道:“云哥!”
他还没扑到呢,脚下一软,再加上之前他刚和景霆钧动了手,船上有些晃,一个迈步出去就险些摔了个狗趴,还是景霆钧托住了他,扶他起来,徐奉缨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忙问:“这些都是追暮营的兄弟?”
景霆钧把他拉下了船,道:“是。”
“你们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徐奉缨问,他看向从船上下来的箱子,道,“奇袭?”
景霆钧道:“劫粮草。”
徐奉缨以往读的兵法里只有烧粮草之说,没有劫粮草的实例,便问:“为何要劫粮草?”
他刻意咬字在“劫”上,景霆钧也听出来了,就道:“北魏骑兵数量比我军多,是因为他们有马。”
徐奉缨倒是知道这个,原先景霆钧没来军中时,总是在他家吃饭,和姐姐也会谈起兵法政令,自从言舜回掌兵,西域诸国便慑于他的威势,不敢再向南周贩马,以往打马球的时兴也渐渐淡去,只是陛下登基之后,开始着手养马,这才让军中的骑兵初具规模——尽管并没有没有摄政王当权时那样繁盛。
此行到江州来,若是要靠别地运送粮草,一来耗财,二来劳民,不如就黑吃黑、此消彼长,也省得北魏马吃窝边草惬意十分。
徐奉缨想通这个,赶忙道:“刚才你接我那招好精妙啊!教我呗!”
景霆钧道:“那是别家的功夫,我不好教你。”
“别家?哪家?”徐奉缨想了片刻,忽而道,“淮烁姐有一式倒是跟你那一式很像,她当时说······叫什么,什么流云——”
“那就是一套刀法了。”景霆钧道,“流云三千,拂雪门的功夫。”
“对!就是流云三千!”徐奉缨道,“薄千秋教你的?她是拂雪门的人?”
景霆钧见他这么问,面露犹豫。
“行吧。”徐奉缨见他这样,也不再多问,心里有数了,道,“我也不会到处说的,当初打马球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自从挨了她一闷棍之后,我每回都和她一队······你当时要是也在就好了,我们两个打她一个,铁定能赢。”
景霆钧只是道:“赢不了。”
徐奉缨不跟他争这个,正好粮草全从船上下来了,来接应的人也到了,薛辉杰看见徐奉缨也在,抬了抬眉。
这个狗杂碎居然骗他,分明知道景霆钧的去向,偏不说!
真不愧是和姓于的一路的!
徐奉缨不敢当着景霆钧的面跟薛辉杰干架,上了景霆钧的马就不再说话了,因为景霆钧骑得挺慢的,没一会他就迷糊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新驻地的军帐里,右腿凉飕飕的,徐奉缨一个激灵,这才醒了。
天都大亮了。
他醒来时下意识地收了收腿,注意到有人握着他脚踝,徐奉缨这才发现景霆钧在处理那个伤口,他于是放松下来,道:“我自己来吧,这又不是后背。”
景霆钧也没说什么,把药膏推给他,道:“下次这么大的伤口要及时说。”
徐奉缨嗯嗯地应着,心里没当回事,景霆钧也累了,他坐在徐奉缨账内看着徐奉缨上药,等到徐奉缨抬起头来时,发现他已经坐在凳子上睡着了。
以前景霆钧还在徐府当差的时候就是这样,睡着了也绝不打鼾,像是怕吵着谁似的,再一寡言,有的时候徐奉缨都没察觉他在,现在人倒是好多了,论打架自己可能还打不过他,但这不出声的毛病还真是没变。
徐奉缨知道自己一动,他铁定就醒了,于是上完药也就在榻上坐着,反正外头人来人往的,就算打起来也没人说来通知他这个大帅一声。
有十七岁的大帅吗?
就算有,大家也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