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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颖沅不解,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既没穿错也没弄脏。
祖母注意到了这边,说道:“淮媳妇,有事,你就去忙,请客不在一时。”
“是有点事情,早起我打发人去大觉寺安排我们后日上香的事情,结果不巧了,大觉寺的方丈缘德上师坐化了,寺中出事,闭门三日。四月初八不接待香客了。”淮大堂嫂解释给众人。
四月初八浴佛节,也称龙华会,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辰,每年这一日,怀远侯府的女眷都会到大觉寺上香祈福。
“阿弥陀佛,前儿我还打发人送了五斤香油去呢,听说缘德大师还给京城来的贵客讲经来着。”李大太太擦着不见眼泪的眼角期期艾艾的道,“怎么才两天的功夫就坐化了?不过也好,他老人家求仁得仁修得正果,我们应该替大师高兴。”
祖母拨弄着手上的小叶檀佛珠对母亲和大堂嫂道:“到时候我们也捐了香油烛火去。”
“是,本来今年准备还是南熏斋的上品迦南香十斤,上品檀香二十斤,香油一百斤。您看可以不?”大堂嫂道。
“府里的你看着办就好,我们再单独添三十斤香油。”祖母思忖着道,“多不?”又转头问母亲。
母亲回道:“不多,往年也有添的,不过十斤二十斤的。”
六婶闻言也道:“那我们四房也添三十斤。”
众人商议着给大觉寺法事的捐赠,苏颖沅端着茶杯兀自出神。
缘德法师她见过,老人家慈眉善目,尺长的胡须总是整整齐齐地,脸上的老人斑比头上的戒疤还多。
记得她出嫁那年,去大觉寺求平安符时,还得了大师一串砗磲佛珠,不想今生无缘再见。
“那我们今年浴佛节还出门吗?”李云裳巴巴地看着祖母,又看看大堂嫂,完了看向自己的母亲李大太太。
“去啊,浴佛节祈福,来年一切顺畅,大觉寺去不了,这金陵城又不是没有其他寺院尼庵了。”祖母还不及说话,李大太太抢先道。
苏颖沅埋头喝茶,吃果子,鲜红如宝石的樱桃酸甜可口。
淮大堂嫂闻言也道:“叔祖母,这大觉寺是不成了,要不我们换个地?”
六婶接口道:“我也这么觉得,总不能离了大觉寺,这人都不祈福了,要不我们去积云庵吧,还是去年腊八去过。离城也近,景致还好,今天春天一直下雨,清明都没踏青。”
积云庵是苏家的家庙,离城不过六七里地,依山傍水,翠竹掩映。
“好,积云庵好,就去那里。到时候请了陆家老安人一起。”祖母欣然答应,还邀请淑堂姐一家。
“老祖宗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初八我婆婆准备去江宁的无漏寺,今儿我回来也是跟母亲说这个的。”苏颖淑柔声道。
淮大堂嫂却是一脸的为难,看看苏颖沅道:“才积云庵也打发了人来,是惠远。”
“她怎么来了,这个月的香火银子没送去?”母亲问道。
“送了,初一就送去了,她来是说句话。”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母亲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劲的拨弄着杯中的茶叶。
祖母脸色阴沉,道:“说吧。”
“惠远替主持带话,说是惠真没了,就在昨个夜里。”大堂嫂的声音渐低。
又是昨天夜里!
啪!
母亲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茶汤顺着马面裙一直流到了地上。
青鸾忙拿了帕子帮母亲擦拭。
“不妨事,不妨事。”母亲的眼很是涣散。
惠真,应该是家庙的姑子,苏颖沅实在想不起来这又是谁,竟然能让母亲失态。
苏家的家庙几乎都是收留的孤儿寡妇,有人做个几年居士,愿意皈依剃度的,则由苏家担保到官府换了度牒,要是不愿意的,也就依旧留下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环顾四周,除了祖母和母亲,六婶、大堂姐、苏颖沐都是一脸茫然,对这个惠真好像都没什么感觉。
“知道了。”祖母神色怏然地道,“那就去普济寺吧,你三叔祖母那边也去说声,别让她跑空了。”
“哎,我这就去。”大堂嫂应了,向众人告罪后就带着两个丫鬟先走了。
原本因为二伯父升迁的喜悦一点点的淡去。
世事无常,有人高升,有人贬黜,有人生,有人死,就好像那园子里的花,有开就有谢,今天繁花似锦,明日满地落红。
许是祖母的情绪影响到了众人,淮大堂嫂告辞后,李大太太也起身告辞。
“姑母,既然安排了初八去普济寺,那我们也就先回去准备了,今儿就不留下来了。”
“好。”
祖母意外的没有挽留,只是和母亲把李家母女送到了桑榆堂大门口。
苏颖沅眼尖的发现,祖母把一个宝蓝色的荷包塞到了李云裳手心,那低垂的手,宽大的袖子,要不注意,真不容易发现。
而李云裳也悄悄地握了荷包,藏在手心中,缩缩手,让衣袖挡住了别人的眼。
到了桑榆堂门口淑堂姐也告辞离去。
只有六婶还站在旁边,问道:“那二伯升迁的酒席还摆吗?”
祖母瞪了她一眼,扶着珍儿的手径自转了回去。
母亲陪着李大太太,苏颖沅陪着淑堂姐,没有人理会留在原地的六婶。
风吹树叶,婆娑起舞。
苏颖淑越走越慢,渐渐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苏颖沅也只能放慢脚步。
“沐姐儿很喜欢你的。”蓦地,苏颖淑站住,跟在她身后的苏颖沅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她背上。
“我也很喜欢你,小时候别人摘了花都是直接插在瓶中,你却是先举着花拜上几拜才插,还说什么插的不好了,这花就白死了。”
说着,轻笑起来,整个人如十五的满月,清润光辉。
苏颖沅尴尬,自己还有这么糗的时候。
“我不大记得了。”
苏颖淑也不在意,道:“那是,当时你才六岁还是七岁。每次你在前面跑,后面总跟着凳子高的沐姐儿,你到哪,她到哪,就是吃饭睡觉她乳娘都要好一番哄。”
还有这样的事情,苏颖沅也只能笑笑。
“姐妹是前世的造化,今生的缘。她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太知道怎么和你相处罢了。”苏颖淑看着眼前少女,似乎又看见了那个高举的花束说着花不能白死的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