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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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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霞晚照,苏家前院的待客花厅,十二扇的彩绘琉璃隔扇门将阳光折射成不同的颜色,在地上形成五彩斑斓的绘影。

    墙上的汝窑挂瓶,高几上的大红茶花,多宝阁上的玉石盆景,都不及此刻众人的脸色精彩。

    李家大太太抱着李云裳哭得呼天抢地。

    六婶婶搂着苏颖沐那是伤心欲绝。

    祖母阴沉的脸几乎能滴墨了。

    赵老太太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老太太劝劝祖母又安慰安慰四叔祖母,一个劲的打着圆场,奈何两人都不见半分通融。

    淮大堂嫂低声询问着身边的百合,满脸的无奈。

    二姐姐上前给李大太太赔不是,反倒被李大太太蛮横地推开,要不是身后的田嬷嬷扶了一把,估计就要撞到门框上去了。

    苏颖沅从下车到花厅,整个人一直呆滞无神。

    凡事不想倒好,如今细细想来,只有可怕一个词。

    长房从大伯祖到大伯父,都是三十来岁就去世了,淮大堂兄被扣上的是谋逆,当年也不过三十五六。

    二房,父亲一生劳碌,因为太过耿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前世大同兵变后辞官回乡,干脆整日里和丹砂符咒为伍。

    大哥苏颖泓新婚不过一年就战死沙场,二哥虽然进士及第,但却去了闽南烟瘴之地做了个小小的县令。

    三房倒是兴旺,生意越做越大。

    四房几个姐妹自不用说几乎都是惨淡收场。

    你方唱罢我登场,终归还有个成败输赢,苏家呢?这里的人呢?

    一纸诏书,一个谋逆,九族同诛,还有谁能活?

    今日为点事情就能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等到将来,人头落地,还能黄泉路上结伴继续吵嚷不成?

    到底该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一个个都死去不成,还是背负着污名。

    想以后,不如先解决眼下。

    回来的路上,苏颖沐已经把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开了就好,结果一个话里有话,一个心思敏锐,最最不该的就是两人动了手。

    估计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了。

    “别哭了,像什么样子?你们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是侯府太太,看看你们,还有点样子没?”祖母把个桌子拍的咚咚作响,声音里满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李大太太丢下李云裳,抱了祖母的腿,继续哭道:“姑母,是苏家太欺负人了,我们姑娘说什么了,做什么了?就给打成这样?”

    “呸!”祖母一口淬在李大太太面上,道:“苏家欺负你什么?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还是没帮你办事了?别忘记了,上个月你那丢人现眼的弟弟打了个卖饼的,是谁帮你从牢里把人捞出来的。良心别长歪了!”

    “姑母,那不一样,云裳还是个孩子……”

    “云裳多大?快十一了吧!沐姐儿多大?才九岁,九岁!”祖母食指半弯,比了个九在李大太太眼前,“孔融都还知道让梨,她一个做姐姐的,哦,就不能让着妹妹些了?”

    祖母不待李大太太张嘴,继续骂道:“还有你,你都教了云裳些什么话?她才多大,知道什么生儿子生女儿的?什么重男轻女的?这些混账话,要不是你说的,她怎么知道?”

    六婶搂着苏颖沐一脸得意。

    “你也别得意,沐姐儿这手也太糙了些,动不动就打人的,哪有一点侯门千金的样子,她乳娘呢?丫鬟呢?全都拉出去打死。”

    六婶的得意才刚浮现在嘴边,就被祖母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二伯母,这怎么能说打死就打死呢?她们都是一片忠心的。”六婶婶急的上前去扯祖母衣服。

    祖母一把抽出袖子,呵道:“不是她身边人教的,那就是你了?”

    六婶馒头般圆润的身子如那秋风中的落叶,颤颤跪倒在地,道:“二伯母,我从来都是按照四德教导孩子们的,你看清姐儿、淳姐儿哪一个不是贤良恭谨,沐姐儿要不是被人欺负狠了,怎么会打人,何况,她比七小姐矮上一头的,就算是打,也不见得就是沐姐儿先动的手,保不齐是李家小姐呢。”

    “你胡说,就是五妹妹先推我的,不信你问我的丫鬟。”李云裳厉声尖叫,身后的蓝采默默地跪了下去。

    “胡说的是你。”苏颖沐也不甘示弱,喊道:“明明是四姐姐送我的生辰礼物,还是盛宝庆里新打的,你偏说是姐姐把自己的旧物件送给我。”

    这里面还有苏颖沅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众人看向苏颖沅。

    “我确实送了五妹妹一对金环,镂空海棠花的。”苏颖沅抵不住一众目光,解释道。

    “你呢?”祖母问抱着李大太太的李云裳,“问你呢,是不是你说沅姐儿把自己的旧东西当新的送人了?”

    “我,我,我就是那么一说,以前我见过表姐的金环,就是那个样式的。”李云裳被盯得狠了,声音越发的小了,人也几乎蜷缩到了李大太太身后。

    “后来呢?”赵老太太插话问道。

    苏颖沐看着李云裳气势弱了,站直了身子,道:“后来,我说我的是姐姐送的,姐姐的她自己留着呢,她让我拿给她看,我不肯,她自己伸手摘我金环,没取下来,反倒把我推下水了,我当时着急,抓了她的衣裳,这才没掉进池子里,但人也摔到了池边的青石台阶上。”

    说完,拉起裙子和亵裤,果然膝盖上有磕碰的痕迹。

    “不是推,我没推你,明明是你自己摔的,你还想把我拉下水呢。”李云裳才不会承认自己先动手,哪怕是个意外,“再说,我看的真真切切的,那就是表姐上次在我祖母寿宴上带的那对金环。”

    苏颖沅叹气,绕老绕去,怎么就绕不开呢。

    悄悄地招呼紫莺,让她回去拿自己的过来。

    李大太太估计是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咬死了是五妹妹拉人下水,还想拖了苏颖沅一道;六婶婶自是不肯示弱,让李大太太先赔不是。

    栖霞晚照,再美的霞光,一旦落下,终是一片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