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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返谷?!
季竽笙眼里这个地可是玄音阁最要命的所在。
那可是她家常便饭的老窝。
当然了,莫要误会有着好酒好菜款待,什么叫思返?按宫家的话来说,只有清了胃肠这脑袋才能空空。何意?自然是指辟谷了,辟谷为何?通俗点说就是不给饭吃。
那个鬼地方,无论何人,均不避亲疏,只要是来宫家参学的,犯了错宫老爷子都有权力罚他去思返谷思过,其他家家主非但不会指责,还一个劲陪着笑脸称赞宫家教学有方。嘁,不就忌惮宫家武力法术四家之首吗?当然了,此外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宫家乃天下最最正统的道教门第,比如宫家上上下下都是翩翩君子,儒雅端方,比如宫家重修心性,虚怀若谷,从不同人争高分低。
如此一来,宫家就成了天下的楷模,所以参学地点设在玄音阁一直未变。
十八年了,宫皓卿这张脸冰块依旧,并未消融半分。
哎,何必呢,想来早该是和石门窟烈穆雪完婚,成家立业还是这般不解风情就实在不应该了。
此刻,宫子衿施的禁锢术时效已过。
“呼~~~~”季竽笙长长吐了一口憋坏的闷气。
定得木直的身体好一阵才转过筋来。
才能动,她便急不可待撑着老腰朝那帮孩子过去。
……
“夜黑风高你怎么就一个人跑出来了?”众人围着篝火,狼妖之事告一段落,此刻闲下来才得空审问玉连城。
火光下,少年脸上微微挂着难堪“我,我是着急赶来参学,所以,”
“参学如何一个人出来,你大哥呢?怎么也不叫几个门徒跟着”宫子衿顺着玉连城的话问。
玉连城眉头微皱,心里有了抵触,面露犟色把话顶了回去“扶桑不是也一个人出来了?”
烈扶桑微微一愣,心想这火怎么就烧到他身上来了,既觉无辜又觉委屈“此次我也并非一人出来,红河镇疫病虽除,但留下多许体弱病残,我让门徒留守照应他们了”
宫云锡快言快语,可不喜欢拐弯抹角,自打玉连城支支吾吾开口的时候,他就断定他是背着家逃出来的。玉家两兄弟,名为兄弟,实则玉琳琅大玉连城十八有余,简直当父亲的年纪误作了别人亲哥,所以,两人的鸿沟不仅大,而且深,传闻,玉琳琅只要轻咳一声,玉连城都能发一阵抖。宫云锡也懒得藏着掖着,直接问“该不是又被你哥训了,一个人逃出来的吧?”
“没有的事”玉连城反应过度,猛地站起来。
此时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而已。不过他就是这脾气,越是被人猜中心思,越是激烈矢口否认,这么看来,宫云锡的话八九不离十。
众人知晓他性子,也懒得揭穿。
靠,这才几步路,要走那么远。季竽笙踉踉跄跄,直勾勾的双眼,连白睛都是玉连城的影子。
“孩子!”过于兴奋,步伐没跟上心中的迫切,导致季竽笙脚下踩空整个人扑在玉连城身上。
众人惊慌,赶紧过来将两人扶起。
“搞什么嘛!!”玉连城一被人扶起,就狠狠地啐了一口。无端被人扑倒吃了一嘴泥,玉连城恼火得很,加上方才被人猜中心事丢了糗,此刻他更是怨气怒气一块爆发。
他一边拍打身上的泥土一边嘴里叨叨“脏死了脏死了,都是什么脏东西”
季竽笙可顾不上七的八的,甩开扶她的手,又蹭过去“孩子,孩子,让我好好看看”
她两手齐用,恨不得眼睛都长到他身上去,捧着玉连城的脸就自顾左翻右看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玉连城脑袋嗡嗡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他看清她额上没遮住的部分胎记,身子一颤,大叫一声将她一脚踢飞,而他,亦朝后弹出好大一步。
“晦气晦气”他骂骂咧咧,狠狠在衣服上擦拭,大力的搓着,似乎想将她方才触摸的痕迹通通擦掉。
季竽笙那边,这一次,只有宫子衿一人上去将她扶起。
她捧着肚子咿呀咿呀站起来,嘴上骂着,却还是擒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臭小子,你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你就是这样尊老爱幼的吗?”
她这种笑中带骂,旁人虽是不解其意,倒也能感受到别样的亲切,但在玉连城那里可就不一样了。
毕竟当局者迷,玉连城不干了,他抹了一把鼻子冲到她面前“看你这德行比我还小,故作什么老成。还有你说谁臭,我堂堂清岚谷二公子一日三浴,何臭之有?倒是你,长相粗丑不堪,粗布麻衣一副乡巴佬的样子才真臭”
季竽笙被骂得词穷,面对失而复得的亲情,她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她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她怼人无数,今日居然栽在这黄毛小子手里?
也对,就清岚谷那个门风,哪一个是能正经八百说话的?就拿她爷爷来说,月奴姑母唤他老头,她和玉琳琅依芦画瓢也叫他老头,同理,她和玉琳琅也不唤鱼月奴姑母、娘亲,而是直呼其名。全家上下无理无伦,外人看来这一家都是有悖纲常,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老少皆不介意并津津乐道,就算是家主玉沉沦,也是和和稀泥,岳父不听,妻子不依,孩子侄子不改,也就不了了之。
诶,认命吧,玉连城就是上天派来收拾她的,十八年前如此,十八年后,看来也改不了命喽。
即便如此,季竽笙还是兴奋啊,激动啊,按捺不住悸动还想往玉连城身上蹦跶。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看见子衿想要调戏,如今遇上连城又想占人便宜,世上怎会有你这样没有自知之明又不知廉耻的丑女人”宫云锡举着佩剑挡在季竽笙和玉连城中间,横了季竽笙一眼,以他一贯挖苦戏谑的语气回敬她。
季竽笙可没有工夫和他瞎掰,她脑袋左摆右晃,想从中找着空隙偷看。最后,实在觉得宫云锡挡在中间甚是碍眼,索性两手扒拉他推往一边。
没把他当回事,感受到自己被浓浓的忽视,宫云锡火了,插着腰又复将她挡得完完整整。
季竽笙没辙了,只能耐住性子下来解决他“夏不挡人风冬不挡人火,你这样横着道走路你说你算什么?又凶又婆妈,孩子你贵庚啊,看你年纪不大却是有早衰迹象呐”
宫云锡气得眼瞪直了,可还没等他发难,季竽笙接着道“不是我说你,看看你那咋咋呼呼的样,怎么能是宫家门生呢?你有没有想过,像我这种来者不拒的人为何就是没有调戏你?”
“…………为何啊?”是,这不是个问题,问题是这一旦成了问题,宫云锡就不得不想知道谜底。
“很简单,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我,瞧~不~上~你!!”
季竽笙话音刚落,咣的一声,宫云锡忍无可忍,再次对她拔出了佩剑。
“云锡,怎能这样冲动,忘了方才二叔才罚过我?”宫子衿迅速过来按住宫云锡持剑的手。
一听“二叔”二字,宫云锡瞬间变脸,犹豫着什么,终于还是慢慢收回刚才剑拔弩张的气焰。想了想,虽是情有不甘,最后也没吱声,收剑回鞘走开了。
宫子衿正过眼看着季竽笙,说道“连城方才独斗狼妖许久,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难免情绪有些激愤,眼下,还是让他静一会吧”
经宫子衿这一提醒,季竽笙才恍然大悟:是啊,连城这孩子一个人斗那狼妖许久,眼下定是又倦又乏,一而再再而三去烦他作甚?相认??不能呐。既然不能,何必顶着这张丑陋的面孔去吓唬他,激起他本能的顽抗呢?罢了罢了,来日方才。
季竽笙清了清嗓子,柔声说“好孩子,”
其实,不是她故意停顿,关键是宫子衿听见“好孩子”三个字,本能的以一个极大的动静,惊诧地望着她。
季竽笙也没打算解释,转了话题问“知道六安君今日为什么要罚你吗?”
宫子衿眼波如水一般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她居然一针见血看穿他心思?说实在的,他也觉得今日之罚有些莫名其妙。
很想知道答案的他,重重点点头。
“就知道你不知道,这样,咱们坐下慢慢谈”
季竽笙饶有兴致的顶着烈扶桑给她结的红色隔毒障,老态龙钟的拉着宫子衿坐下“不用多说,他问你答的三个问题肯定是你们宫家平日模拟场景时问过了,而你给出的回答,也必定是当时的标准答案死搬硬套拿过来用的对不对?”
句句说在点子上,宫子衿频频点头回应“对对对,平日二叔确实是这样教我们,我们这样回答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诶”
熟料,季竽笙却一巴掌在宫子衿脑门拍了一下“笨,你个木头脑袋,看问题就不能全面一些吗?此时非彼时,自然要灵活运用。理论是理论,可以分开看,实践是实践,你得把所有理论糅合在一起看。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但是你得学会融合贯通啊。其实他真正想教你们的是,在遇险时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无所畏惧,该出手就出手,但是,这个但是就转折了哈,若有性命之忧,性命受威胁要及时发信号告知他。所以,你今日错在第一,性命不保的时候不知道求救,其二,他必定暗中观察你们许久,看见你们作战毫无策略,一个个跟个莽夫一样,实在看不过眼了”
“昂?!”宫子衿惊讶得张大了口。
“这样解释会不会牵强?”宫子衿挠头,对她的话保持保留意见。
季竽笙又给了他一巴掌,正声“一点都不牵强,他就是这个意思”
宫子衿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你很了解他吗?”
“当——”想到什么,她兀地闭了口,喉咙里酝酿的那个“然”字,还没说出口就晕成一团无声的气,随呼吸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