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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吱呀一声而开,檀哥儿泪眼通红,扑到江歌儿怀中嗷嗷痛哭,这时倒是顾不上男女大防了。
“姐姐,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也不要檀哥儿了!”
“怎会,姐姐怎会不要檀哥儿呢!檀哥儿最乖了,等姐姐挣了钱,咱们就可以永永远远在一处了。”
“檀哥儿会好好念书,福伯说只要我好好念书,将来科考中举,就能把所有人都找回来了,祖母,爹爹,姐姐,还有玉竹,玉兰他们都能回来了。”
“嗯,我檀哥儿乖乖念书,将来我们便都能回来陪着檀哥儿了。”江歌儿摸着檀哥儿的头轻哄着,待檀哥儿情绪平稳方才开口问:“福满叔和笋哥儿呢?”
“福伯和笋哥儿在码头呢!他们嘱我乖乖在家,午时一过,他们便会归家了。”
“不若你带姐姐去找找笋哥儿他们?姐姐难得出来一趟,总是要与他们见上一面。”
“那姐姐先在院中坐上一会,我将厨间的火灭了再去。”檀哥儿领着江歌儿先进了门,自己钻进一家小木屋中,动作娴熟的将火扑灭,江歌儿将锅掀开,只是一锅热水罢了。
“福伯和笋哥哥在码头工作,每日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洗澡,我看笋哥哥福伯他们回家的时候太累,赶不及烧水洗澡,都是去树下取了井水往身上泼的,我怕他们病倒,便学着给他们烧热水,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寒了,是我自愿烧的,并不是福伯他们喊我干的。”檀哥儿生怕江歌儿生气,双手坐立不安的摸着衣袖。
江歌儿温柔的摸着檀哥儿:“我们檀哥儿长大了,知道为别人着想了,姐姐不生气,你带我去找福满叔他们吧。”
“好!”檀哥儿见江歌儿真不生气,爽快的应了声,便锁门带江歌儿往码头上寻去。日出东方,海天共染红晕,闲散在码头的搬运工一扫疲懒姿态,一个个身上压了四五个麻袋,步履匆匆的便往码头赶,码头处有一艘大船,正威风凛凛的吞吐着这些如工蚁一般的人类。
檀哥儿眼尖,远远的便看见驼着四五个麻袋的笋哥儿:“笋哥哥!”檀哥儿朝着远处招了招手,果见有一摞的麻袋朝檀哥儿这方转了转,又立马步履不停的往码头奔去,没一会儿笋哥光着膀子跑来:“尘姐儿,你怎么跑来了?”
“我跑来看看你们心里才安稳些。”
“那你瞧见了快些回去吧,我和爷爷没有丢下小少爷不管。”
江歌儿双目一瞪,嗔道:“我从不曾这般想过你们。”
“我知道小姐心善,定不会如此想我们,你快些回去吧,免得出来久了受主家责备,我还得抢工,再扛几个麻袋还能多赚几个包子钱。”
“这样在码头卖劳力,一天可挣几个钱?”
“五个麻袋一文钱,一次扛五袋,一个来回便是一文钱。”
江歌儿看着笋哥肩膀处通红一片,仔细瞧去竟是已经落皮结痂,可见在码头扛布袋子并不轻省:“福满叔呢?福叔那么大年纪,如何能做这样的苦力。”
“爷爷在货仓里点货计数,活比较轻省,一天也可得个三五文。不与你多话,我且还得扛麻袋去呢!”笋哥着急返工,江歌儿却阻着他的去路,笋哥儿来去维艰,只无奈的望着江歌儿:“尘姐儿,现在不比府邸快活,我还得抢活,多赚些钱,等来年开春了,好送檀哥儿上学去。”
“笋哥哥!”檀哥儿动情的喊了一句笋哥,眼泪便顺着双颊流下,他不是不懂事的孩童,也学过《论语》《礼纪》等书,知道王家败落,忠仆走走散散,如今福伯和笋哥如此对自己,已不是忠诚二字便可囊括的。
“也罢,笋哥儿你与福满叔今日暂且先再做工一日,明日且在家中等我,我有要事要与你们商议,切记!切记!”
“再说吧。”笋哥提腿要走,江歌儿阻在跟前:“你需得答应我,我才放你离去。”
“成成成,明日我定等在家中,等大小姐大驾光临可好?”笋哥儿不耐烦,还以为这个大小姐又甩什么富家小姐的脾气。早些年在王府当门房时,没少替这尘姐儿去采买各种玩偶与吃食,还道是这姐儿还未认清现实,明日误工一天,又得损失十几文钱。
“若明日你不在家,不管你跑到哪里扛麻袋我定是要来捣乱的。”
“算我怕了你了,大小姐请先离去吧,您来这么一会,我都少赚了好几文了,眼看着暑意将散,我可还得多扛几个麻袋,好买些冬衣冬被过冬呢!”
“那便如此说定了,明日不见不散。”
笋哥儿不耐烦的挥手跑远,仿佛极不耐烦。檀哥儿拉着江歌儿的衣角,小心翼翼道:“长姐,笋哥哥和福伯待我极好,你千万别生笋哥哥的气,他也是急着赚钱养我罢了。”
江歌儿轻轻的摸着檀哥儿的发顶,欣慰的笑着:“姐姐知道他们是好人,真心待我们好,可是姐姐不愿他们靠劳力生存,这样我晚上躺在床上,白天吃饭的时候都会感到不安的。”
“这便是先生从前教导的寝食难安吗?”檀哥儿仰着头,满眼天真的问。
“嗯,檀哥儿想上学吗?”
檀哥儿听闻江歌儿问话,眼睛一亮,如暗夜点灯奕奕生辉,不过片刻,眼中的光亮便一点一点的慢慢熄灭。
檀哥儿摇摇头回道:“不想,我只想快快长大,也能赚钱养你们,这样福伯伯,笋哥哥,还有姐姐,你们就可以活得轻松点。”
“别为别人而活,选择你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才是对我们最好的照顾。”江歌儿一脸疼惜,心疼这个不过7岁的幼童,已经懂得生存的艰难和银钱的重要。
“姐姐也会让笋哥哥和福满叔过上他们喜欢的生活,所以檀哥儿不必心存负担。”
“姐,我们还有选择生活的权利吗?”
“自然。”江歌儿噗嗤一笑:“你个小孩子,居然还有这么深刻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