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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手机呼叫声把我从思念母亲的浓郁情绪中拉回现实。
按开接听键,徐空兰好听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明溪,今晚6点同学聚会,大概六七人吧,地点就在我家。马上我过来接你。”
我立即看看手腕上的表,快五点了。
我赶紧翻出行李箱,找出衣服,跑进卫生间,对着大镜子穿衣服。
镜子中的我穿一件天蓝色带白色凤尾竹花纹的极其前卫的衬衫,一条乳白色的牛仔裤,脚蹬一双沙滩鞋,很简单的那种。头发稍微有些长,只是有些蓬乱。
我拿起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又转身跑到行李箱前,从里面翻出布鞋,迅疾地穿上脚。
当一切刚刚准备妥当之际,门铃响了。
这么快?
徐空兰的声音与我开门的动作几乎同时开始:“明溪……”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互相看到了对方的脸,霎那间,我们都会心地笑了。
不过,从徐空兰的笑里我能觉察出肯定还藏着什么东西,尽管这种东西已经被压到最小的范围,藏到最隐秘的角落。
路上,徐空兰娴熟老练地开着上海大众。
看着她默然不语的神色,我很讶异,于是半开玩笑地说:“美女,怎么沉默是金起来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说点什么吧,我很想听听你日本的发迹史呢。”
我夸张地坐好,转过上半身,凝视着她的脸,作出侧耳倾听状。
夕阳的余辉由于道旁树和高大建筑的断断续续的遮挡,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忽明忽暗、五彩斑斓的光圈。徐空兰两手灵活地驾驭着方向盘,“扑哧”笑了一声,两眼平静地望着前方:“什么发迹史,我只不过‘古道西风瘦马’罢了,哪像你‘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呢。”
我想到了“古道西风瘦马”的后半句“断肠人在天涯”,耳边似乎传来佛爷对我说的“那个时候她不能与你在一起,很痛苦”的话,须臾间,我感觉全身烦躁,脉搏跳动得更厉害。
我以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深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翻涌的思绪,脸上带着惯常的淡淡笑意,好像在朗诵着台词:“美女啊,别那么说,现在的我呀,连那个什么落平阳的虎上浅滩的蛟都沾不上边了。唉,真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春风得意’早跟我再见啦。”
谈谈笑笑之间,就到了怡园小区,这是高干们住的地方,徐空兰父亲是协和医院某部门负责人,母亲是市**官员。记得第一次来好像在大一,以后又来过几次。
徐空兰把车停进车库,我们钻出车门,踏上黑色的大理石台阶。
于是,那紫檀色的防盗门便出现在眼前。
徐空兰举手按门铃,年轻的保姆打开门,一脸笑意:“小姐回来了,姜局长。”
我跨进了门,迅速打量着四周。
地板仍旧是米黄色,不同的是客厅中间,有一个小型的圆形舞台,上面摆了一架乳白色的卧式钢琴,舞台被一圈安装的音乐灯环绕着。
南边靠近窗户的地方放着一盆玉树,肥厚丰润的绿叶光洁宛若碧玉,苍劲古朴的枝干俨然大树风貌,生气盎然,雍容华贵,对着舞台的休息区几案上摆放着新鲜的切花,溢光流彩,香气脉脉,使客厅变得格调明快而鲜活,缓解了舞台布置带给人的沉闷与压抑。
我真诚地赞美道:“布置得真不错,简洁又不失高雅,朴质还透出灵秀。”
徐空兰笑得很开心,弯弯的眉毛微微上扬:“能得到楚才子的夸奖,这两天我花在布置上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空兰,把明溪请进厨房吃饭吧。”那是徐空兰的母亲,她正从楼上下来,穿着圆领的蓝色真丝衬衫,灰色绒质长裤,风度优雅,完全不像一个**官员。
我连忙赶到楼梯口,向前一倾身,带着真诚并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伯母,您好,打搅您了。您还像以前一样,风采依旧!”
“老了,老了,就要退居二线了!”徐空兰母亲慈祥地笑着,也许是发现我有些尴尬和疑问吧,她又接着解释,“空兰想请你吃一顿饭,其实聚会时间是七点。”
厨房很大,中间用背景墙膨化玻璃隔开,外边吃饭,里边烧饭炒菜。
徐空兰父亲一般七点以后才回家,所以坐在一起吃饭的只有我们三个。
我们边聊边吃,真像一家人。
席间伯母亲切地问我:“明溪啊,你孩子多大了?”
“已经五岁了。”我淡淡笑着,回答得不紧不慢。
似乎不经意地,伯母把头转向她身边的女儿,半开玩笑地说:“空兰啊,你呢也老大不小啦,可要抓紧时间啊。孙书记的小儿子等你可有两三年了,可别太挑剔。我是真想抱外甥啦!”
徐空兰瞥了她母亲一眼,似乎有些羞涩,似乎有些责备,好像还夹杂着一些不满:“妈,别提这事了,我还不明白吗?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吧。”
一旁的我可忍不住了,打趣道:“你还想做老姑娘呀?要知道这么一来,‘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之人肯定要悲痛欲绝了!”
徐空兰埋头吃了一口饭,没有回答,只是借夹菜的机会有些幽怨地扫视了我一眼,眼神里好像多了一种我猜不透道不明的的复杂成分。
吃过饭,伯母和蔼地拍拍我肩膀,温暖的目光里似乎含有什么深意:“明溪啊,劝劝我的独生女儿吧。我上楼去了,年轻人的聚会,我老太婆可不能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那是您客气!倒是我们打扰您了,影响您的工作和休息。您慢走。”?我微笑着一躬身,赶忙说。
徐空兰母亲笑着上楼去了。
一旁的徐空兰没等她母亲走出我们的视线,就笑着开了口,语气中好像有些嘲讽有些满足:“别酸啦,瞧你,比大酒店的服务生还要服务生呢!”
同学们还没有到来,我们坐在休息区。
望着舞台前那圈似乎游动的彩灯,我想起徐空兰母亲关照我的话。
清清嗓子,看着半靠沙发的她,我用似乎闲谈的口吻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空兰,你……”
“谢谢你。”她依然保持着娴静优雅的姿态,双眼仿佛看着前方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即刻打断了我的话,“你可别为我妈当说客。还是那句话,只要找到了适合我生长的山谷,我自然会绽蕊吐芳。”
接下来聊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关于日本的话题。
直到五六个同学到了,我感觉气氛才活泼生动起来。来的都是同窗好友,有几个是从郊县赶过来的,幸好今天是周末,都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