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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一路行使着,两岸的山势渐渐降低了,不远处应该会有人家。浓浓的水雾袭来,随后便又是阵阵稀稀拉拉的小雨。
阴雨绵绵的天气使人困倦。阴凉的水让我望而却步,好几天没下水了,看来已经是深秋了。
从空山谷音中醒来,我随便披了件斗篷,出门就看见在船头转轴拨弦的秋娘的背影。他将缘境改成了舒缓的节奏,托他的福,我刚刚在梦里看见了前奏中那山野精灵的影子。
“秋娘,我能听听缘境的下阙吗?”
“不行。”
我央求了秋娘好久,让他将《缘境》的整首曲子都弹给我听,他就是不肯。
“为什么不可以。”
“天机不可泄露。”
“你又不是道士,还在这里故弄玄虚!?”
“这可是丫头你很重要的东西呐。我怎么能轻易告诉你。”
无论我怎么求,他都不肯。上次求他,他说要是把事情告诉我了,我体内的大人会责罚他的。
为什么那个魔物不肯让秋娘告诉我啊。整个人都快疯了,有些事情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秋娘~秋娘~。告诉我吧。”
“不行。想在我这儿拿到信息,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你说我给。”
“我要你以身相许,不去找那个人了。你答不答应?”
他是故意的。既然这样,先答应他,然后跑掉。
“答应答应。”
“那在我嘴上亲一个证明你的诚心。”
过分了,这。
“啧啧,那免谈吧。”他一脸惋惜,像是我亏大了的样子。
“你等等。”
这老妖精狡猾的很。
我咽了咽口水,没事的,不就是吃猪香嘴的时候嘴唇被挨了一下么,没事的没事的,线索更重要更重要。可是万一他来真的,我不就完蛋了。不会的,他喜欢的只是我这身体罢了。
我向他走近,猛的倒吸了口气。
“哟,还来劲了?”他这样嘲讽我,我觉得很羞耻。
都把他逼到墙板上坐下了,我咬了咬口皮,有种想哭的感觉。
阿辰,沛儿对不起你。阿辰这么好...
算了。我正要松开他的衣领。
“算了。”他突然对我说,眼底几分落寞,让我觉得愧疚。
“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就算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他推开我,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被我一激动拉下的衣服。“我可不想看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麻烦死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以后都没机会了吗?唉,没办法知道阿辰和阮郎是谁了?
没事,上次季梵晕倒的时候,我在他身上摸出了秋娘写的那本书。我敢肯定,这本书绝对和我有莫大的关系。开篇就是灵玉,我右手上也是一块特殊的玉,秋娘告诉我说这二者没有关系,谁信?我捧着那本书窝在床上看:
“灵玉终日听着崖下的哀鸣声,它听到了一个故事...”
简直无聊透了,就没有其他的吗?里面全是灵玉听到的故事。果然是秋娘,他才不会那么轻易把线索留给我。
我感受到我后背的视线,我左望右望,突然看见窗前季梵冰冷的表情。
我把书往身下一挪。
“早上好啊。你起来的这么早啊。啊嗷。我还躺在床上,嘻嘻。”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这语气不太对劲。
“没做什么啊。”
“我都看到了。”
看来是误会了。
“如果没有找到他...谁都可以吗?”
他这话的意思...这段意气用事的对话,我不晓得是不是我错意了。
“当然不是!”我从床上跳起,他聂聂跄跄的伸出手盖住我的脑袋,我的头顶在他手上。
他笑了笑,把我的头按了下来,摸摸我的脑袋,表情也变得轻松了:“是吗?”
我点点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会错意了。可我总觉得...
他喜欢我。
船驶到一处渐渐靠近人烟,那里的房屋是吊脚楼式的建筑,很是好看。有的人家送菜都是走的水路。我同一个老婆婆买了些粮食,准备开张。
这次我要改下营销模式,我可是为了找人的。以前是上岸找人顺便买点作料和蔬菜,现在呢我不仅要在岸上寻人,还要在客人里找,虽然之前长得像的客人我都有留意,可是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立了块牌匾:能描述出老板右手者,全场免费。
“噗。”又开始了,秋娘他又来了:“你这样不会遇到骗子?”
“我手上的玉镯只有有缘人才看得见。”
秋娘摇摇头,坐在长凳上喝着茶。“少女的天真。我也看得见,那我是不是你的有缘人?”
“你个妖怪你当然看得见。”
“我...我也看得见。”季梵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知为何还有点期待。可旋即又想,季梵他什么妖怪看不见啊,这玉镯里的魔物有意地隐藏自己的附身物,也不是不可能。
“那当然,你连妖怪都看得见”秋娘泼他冷水说。
或许第三世他看不到这玉镯吧。阿辰他也没看到过...或许他也是妖呢。他还记得我吗?会像我找他一样找我吗?
总之,这牌匾一立,纷纷有客人来描述我这右手,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看见我右上上的镯子。
“你还是停下来比较好,这样太傻了。”季梵拉着我没忍住笑意,“再这样下去,有些人怕是该骂你骗子了。”
他说的果然没错,第二天画舫便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
秋娘打着小盹儿,季梵说入秋冷,想去岸上买点衣服。守着店无聊,随后我也去岸上看看了。
没想到这边白天下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晚上便爱飘些绒毛细雨。这里的夜晚到处都爱亮着烛灯,细雨清湛着灯笼纸,偶尔也会飘进灯笼里轻抚火焰。青石巷里灯光在雨中暧昧,偶有几滴屋檐上的水珠掉落在积洼里,吟吟入耳。
这么美的地方,怕是住在这里的妖怪也变得温柔。
入夜不久,许多行人吃完饭出来游街。这里的天气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阴雨潮湿,却也不妨碍人们夜里的活动。还没到午夜,路两旁就有卖小吃夜宵的店铺开张,热腾腾的蒸气在灯光下融入夜色,人们的声音在朦脓的雨中缥缈。最热闹的还是那青石巷的高台上演皮影戏的地方,老爷爷靠着这屋檐拉了把遮雨的油纸,便在这里唱起皮影戏了,孩子们兴高采烈,好不热闹。
这里的灯火通明的夜景似乎是常态,我走过的许多地方里,向这般热闹的夜市只有节日里才看得到。
这个地方,真是热闹又冷清,热闹的是灯光和人声,冷清的是雨点和天气。好奇妙的氛围,有些微醺。
细雨似雾一般润泽我的脸颊,我闭上眼企图轻吻这绵绵细雨。
“菇凉,买把伞吧。”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入耳。我睁眼,是一个纸伞铺的老婆婆,她手上忙活着编织伞骨:“这样淋下去会着凉的。”
她十分专注以至于我不知道她是否是在同我说话。
“老人家,您是在对我说吗?”我走上前去。
琳琅满目的油纸和花灯吊挂在天花板上,铺子外面撑着各色各样的油纸伞,昏黄的烛光透过油纸映出油纸的花纹,甚是好看。脚边还有一筐收纳着的。
“菇凉挑一个吧。”她抬头对我笑笑,面善和蔼。“菇凉是外乡人吧。”
“嗯,今天才来的。”我走近瞧瞧那些纸伞,水墨工笔青花,梅兰竹菊花鸟,五色纷杂,细致生动,在光影照耀下的纹理煞为细致。
“好漂亮,都是你做的吗?”
老婆婆慈祥的笑笑说:“你别看我这幅老态龙钟的样子。说句玩笑话。镇上做油纸的手艺人,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我挑了个红色的油纸看看,上面印着杏花的工笔画。
“镇上的年轻人都爱雨季,每逢这个时候的雨季,他们都爱去那高楼桥廊处聚着,倒自发的形成一种节日了。菇凉若是没事,可以去那里寻有缘人。”老婆婆指了指不远处霓虹朗朗的高楼。
正好没事,可以去老婆婆说的地方看看。
踩着青石板往那灯火通明的深处走去,这里果然热闹,伞下稀稀的雨碎声被人声淹没。熙熙攘攘的人群,热气升腾。我站在那高楼廊桥,看见廊下来来往往花花绿绿的油纸伞,真是美不胜收。
让我醉死在这江南烟雨中我也乐意。
话说回来,这里的情侣还真多,两人共执一把伞倒是让人艳羡不已,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年和阮郎过的七夕了。
突然身旁一声长叹,我注意到还有与我同病相怜之人。是一个清秀的菇凉,一身白衣,撑着一把泛黄的油纸伞,神色怅然。恐怕此刻的心情与我一般无二了吧。我不由得想象起这个姑娘的故事来,或许心上人不久刚离开她,去了遥远的地方,又或许发现情郎还有其他心上人,又或许是自己所嫁非他,总之都是一场苦恋吧。
“合欢。”一个秀雅高挑的贵公子迎面而来,收起伞钻进那白裳女子的伞下。那名叫合欢的女子脸上的伤感转眼无影无踪,脸上漾起盈盈笑意。
啧——
是我想错了。我为何觉得她是苦恋。是我自己的爱恋无果想在她身上反求安慰吧。
仔细一看,郎才女貌,言笑晏晏,真真羡煞我也。
桥上桥下人来人往。终独我一人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