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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独自凉,臧蹊跷和着薄衫正哆嗦着,不免将垂在地上的衣摆子往腹部收了收。
他手里拿着一支从扫帚上撇下的小枯枝儿,蹲在一堆废弃的碎石面前,反复拨弄着。
这些碎石,是族人建屋时所废弃的材料,已经毫无用武之地,除了臧蹊跷时常过来对着它各种仰天长啸、怼天怼地,这黝黑的庞然大物,便没什么人理它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豆糕,吃了一口,又将碎屑捻撒至石头缝中,不一会儿,一群黑压压的小鬼就排队来了,看那蚂蚁渐渐往碎屑处艰难爬去,臧蹊跷毫不怜悯,上来一只,他就挑下去一只。
“倒是你们这些小家伙,还真是契而不舍!”他见四周无人,便将头发撩了上去,又抽出随身携带的古铜镜,借着月光瞄了瞄颈后那凸出的红色标记。
记得他刚刚穿越的时候,好像在太虚幻境中漂浮了有些时日,梦中有一跛脚老翁说:“你渡劫的这一年,不可以对任何人动心,当这个标记通体变红以后,你去寻尸山糜树,等着一道惊天雷就可以回家了。”
这也太魔幻了!
起初他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他反悔了,他观察那标记从无色渐渐变成有色,只能小声嘀咕:科学的尽头果真是神学。这跛脚老头想来是对他不薄:穿越到男儿国,一年不动情。这根本无难度可言!只是那小哑巴,明眼人一看就是个女孩子。不过没关系,还有三十天就要回家了,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一胡思乱想,东西可就多了。
想起一年前,自己个儿真是倒霉,想他本来是一个在b市小有名气的物理学家,好不容易在量子力学领域佐证了一个关于穿越时空的理论,却稀里糊涂一不小心被人下药了,还没走上领奖台,不知怎么的就晃晃悠悠来到山边-跳崖了,救生队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正想着回去一定要查明真相,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害了自己的时候,一个束发工整的黑影闯进了臧蹊跷眼中,不用看,这必定是那讳莫如深的臧谁克斯。
“玩起蚂蚁来了?”臧谁克斯也学着臧蹊跷的样子蹲了下来,因为跟腱过短,他蹲下的时候,脚掌轻轻踮着地,这未免不太雅观,只好放下那长摆将脚部完完整整地罩住。
“怎么了,我就这点兴趣爱好,你也要管?”臧蹊跷也不回头,继续逗着小蚂蚁。
“不可理喻!”臧谁克斯一股怒气涌上心头,狠狠地拂了一下衣袖,却一个没稳住歪坐到地上,他眼疾手快,迅速拍了拍沾满灰尘的手,压低了声音自救道,“确实是坐着比较舒适。”
“到底是谁不可理喻?”臧蹊跷既好气又好笑。
不久前,从那蛮荒天上涌下一股水柱,周梨湖水泛滥,眼看几大富庶之地就要被淹没,臧谁克斯便将湖水引渡到了鹿庄,致使鹿庄茶园被埋。因为撤走不及时,有三十二口人被湖水围困,其中包括七名孩童。这件事到底被臧谁克斯给压了下来,只是那三十九人从此便销声匿迹。
“好,如果是你,在那危急关头,你会怎么做?”知道臧蹊跷还在为那件事鸣不平,他故意刁难道。
“第一,将天坝修筑牢固列为蔟国第一要务;第二,我不会因为鹿庄小,经济效益不高,就会拿它当替罪羊;第三,我会在长老会议上向国民承认自己的渎职,而不会还能逍遥自在,喝下那升官升职的酒!”
“如果它爆发的时候,毫无征兆呢?”
“没有什么是毫无征兆的,当时我们去那天坝巡查时,我便提醒你天坝已经有裂纹了,只是你舍不得你的宝贝云天露!”
“可当时我们已经决定迁徙了。”
“你是决定了,可是行动呢?”
“这本来就是一项庞大的工程,我不能一个人做决定。”
“那你就该问问自己,你们这些长老是不是都是干饭的!”
“怎么,你在教我做事?”
“教你做事?不敢不敢,还是劝你善良!”
“好,你伶牙俐齿,我走!”
臧谁克斯原本是拿着一件貂裘来着,这件还是自己在臧图图那里排了一个月的队才领到的衣物,平时自己都不舍得穿,就要拿过来给臧蹊跷了。奈何这臧蹊跷说话像是上了膛的子弹,打得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以往他的伶牙俐齿用来对付那些长老,现在可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了。
“怎么了,谁克斯,谁又惹你了?”臧发五拿着酒壶,端坐在玉石凳上斟酒。
臧家七子所居住的地方,叫作臧七馆,于那天南海北各个方向建立七个屋舍,形成一个圈。中间原本是憩园,是七子议事之地,不过大多数多半是为了赋闲,就连那小叶紫檀的圆桌上,都渗透着滴滴回甘的杜康酒味。
“以后这张桌上,可要多了一个小哑巴了。”臧发五给对坐的臧谁克斯斟了一杯,却发现酒壶已见底,“哎呀,没了,不好意思,稍等一会儿,我差那小哑巴给我打酒去了。”
“这本是我们七子的地盘,他不过一个外人,为何有此殊荣?”臧图图一手提着个鸟笼,一脚蹬在石凳上。
“你能不能把脚拿下来?你这样,别人还怎么坐?”臧万万每天都会差人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如若发现一丝灰尘便大发雷霆,对臧图图这番行为自然是忍无可忍。
“都快亥时了,小丑物怎么还不来?”张发五坐在石凳上,不耐烦道。
“你竟然敢让我的小冰雪去打酒?”臧万万大惊失色,赶紧派人去沿路找人。
白乖乖这几日观察了蔟国很久很久。先观那亭台楼榭、茶肆酒馆,全都附有鸟类的图腾;再来又瞧见无一个跟女子相关的衣物首饰,似乎没有女子;最后又发现这方圆千里,没有一户人家。总而言之,这个地方,像是被一个器皿给罩住了一样,就连发洪水的时候,都是从天上下来的。
白乖乖正走在羊肠小道上,提着两壶杜康,不巧被树上的果子砸中了脑袋,她揉了揉后脑勺,朝上面望去,只见天空一片密集,大片果子纷纷坠落在地。
“啊~”
“斯~”
“要裂开了~”
“什么声音?”白乖乖惊觉,眉心颤动不已。
路边藏匿的小兽都纷纷拨开草丛,蹦蹦跳跳朝一个屋子撺掇而去,完全不顾白乖乖的目瞪口呆。
她随着奇怪的声音靠近了窗户: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死命揪着头发,痛苦万分,目眦尽裂,只见他的后背如同长了牙齿一般,血淋淋张开倾盆大口,左右对称,从那口中爬出了两个八九岁的小孩,一出生便能行走,那床上男子扭曲不堪,终于在小兽的啃食中化成森森白骨-死去了。
白乖乖降妖除魔多年,倒是不觉得这怪物有多可怕,只是觉得胃中一片翻江倒海,窒息难忍。她丢掉了杜康,捂嘴狂奔到了憩园。
“酒呢?”臧发五望着汗涔涔的白乖乖,那一行汗水流经她的颧骨、下巴,直至深呼吸的脖颈处,散发着阵阵酒香。
“我问你酒呢?”臧发五虽语气中带着一点不耐烦,却感慨这汗湿的小哑巴别有一番风采,起身就要拉过白乖乖。
“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