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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东边来了个美人,大祭司亲自过去迎接,还开设七芯场,只为博美人一笑。”
“啊啊,那得是怎样的美人?”
“据说那美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风姿绰约。水鱼儿见到会自愧沉落,月亮看到羞得躲到云彩后面。”
“嚯!那为啥都是小姑娘争着去瞧去?”
“这美人儿啊,是不分男女的。”小田先生一折扇,掩住笑意。
听客听了个寂寞,于是故意哄笑:“那真爱也不分男女咯?”
小田先生摇头轻叹,清脆地敲了那听客的脑袋:“不可教也。”
一番嬉笑之后茶馆挂了打烊的旗子,小田先生收辍收辍物件,裹了布卷往家走,迎面撞上隔壁的卖花女,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害羞地道了歉。
这姑娘莫非看上我了?
小田先生自认博学多才,仪表堂堂,巧言善辩,寻思着也不是不可能。当即端的一副好样子,温温一笑:“姑娘走路还得多注意些。”
卖花女“咿唔”一声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那东边的大美人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小田先生凝滞片刻,呵呵微笑,转身,只是踱步离开的身影有些僵硬。
这时夕阳将落,云层曚昽,城中心的天鸣塔传来悠远空旷的钟鸣。
小田先生抓紧着时间赶在夜禁前回到了自己的居民楼。他将自己扇子上的芯片摘下,连接录线等待上传到晶网。虽然自己说书视频的播放量不及风云榜前十的大神,但养活自己还算绰绰有余。
等待的时间里他去煮速冻虾饺,在蒸气腾腾里思索着明天的素材。旁边半掩的窗户疾驰过整齐的车队,那便是录点者们开始在空旷的街道夜禁巡视了。
现在的年轻人争着去当什么录点者,茶馆的人越来越少咯。
明天要去看看那美人长什么样,小田先生回想起卖花女娇羞的笑脸,一不小心将调料多加了醋。
*
夜禁:晚九点至早四点。
录点者:夜禁巡视人员。
录线:连接芯片与晶网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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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芯场平日里是不对外开放的。如今破例一连三天面向全城百姓的展览,也只是为了庆贺那美人接任空置好几年的场主的位子。这便造成了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万人空巷的盛况。
小田先生握紧自己的扇子,在人群里茫茫失了方向,倒也没将七芯场看出个所以然。
“但这七芯场可是集了好多聪明人的地方啊。”茶馆老板凑在小田先生旁嘀咕,“虽说就是一个广场,但你瞧那边的玻璃礼堂,估计整个城市的核心都在里边了。”
“你的消息倒是比我灵通。不过依我看,未必比得上天鸣塔。”小田先生莫名有点酸。
“那可不一定,天鸣塔大祭司亲自迎接的待遇。宿场主偏还生得一副好相貌。”茶馆老板悠悠拆穿,“你莫非是妒忌人家?”
小田先生的小心思被戳穿,也不气恼,坦坦荡荡地点头。这时人群骤然涌出一阵骚动,小田先生一眼便瞧见那翘首以待的卖花女颠颠儿地在骚动的人群中张望着。
啧,他莫名不爽。
冬日的寒气被热闹的人群驱散不少,小田先生只能堪堪望见那传闻的场主被簇拥着站上空地的广场,镇定地对着话筒说话:“我名宿周。宿敌的宿,姓氏周。”
声音倒还蛮好听的。
“我将接管七芯场,和天鸣塔一起,为弑天城百姓维护治安,全力服务。”
宿周身后的大祭司将自己的脸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之下。在他们面前,愚昧的民众欢呼雀跃着,仿佛迎接一位带来光明和美好的神明。
满城热情在宿周的宣誓下达到顶峰,震耳的喧嚣宛如核弹一般迸发,破碎的呼喊都能传到东境的长长雪岭,仿佛召唤等待已久的恶魔。
不知名的某处白茫茫中,堆积的雪花配合着遥远城市里民众幸福的欢呼声簌簌而下,紧接着一只宛如地狱之门般巨大的眼睛睁开。
那只半睁的眼睛对远方震天的呼喊竟有一丝好奇,它耐心地等待呼喊声的平息,送去一片自己的羽毛,作为扰它清梦的小小惩罚。随后那只庞大的眼睛满足地合上,长眠于这纯净的白雪之地。
那片羽毛先是悠悠然跋涉东境长长的雪岭,在剧烈狂暴的风沙中似乎不堪一击,但它迅速破开光怪陆离的空间,呼吸之间,便抵达人声鼎沸的城中之处。
“那是乌鸦的羽毛吗?”茶馆老板第一个注意到澄澈天空之上,莫名出现的黑色斑点。
“看着像。”小田先生虚眯着眼,不敢直视太久的天空。
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被胆大的卖花女吸引。
卖花女爬上广场,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恐惧而颤抖着,为自己心仪的人送上今早新摘的花。
宿周身边的录点者们试图上前阻拦,被宿周摇头阻止。他温和地笑着,在卖花女含羞的水目中收下那捧花。卖花女沉浸在他广阔深邃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幸福地嘴角,世界从此无光也无所谓了。
宿周就是光。
一片黑羽毛悄无声息地盖住她因为满足而颤抖的睫毛,她感受到宿周温热的手抚过自己的脸,摘掉了那毛茸茸的东西。
她战栗着,心跳如擂。
所以她没有看到,宿周面无表情环视七芯场的冷淡目光。在他淡漠的注视下,一片又一片黑色的羽毛从人群上空降下,恶劣地化成多年不见的黑雪。
那是怎样诡异的一幕。仿佛有人打开地狱之门。
由于恐慌而不知所措的人们开始互相推搡,在逐渐混乱的七芯场中,大祭司突然上前,沉静地解释:“这是神的惩罚。”
“神对人们得到宿周的惩罚。”
恐慌的人群得到慰籍,慢慢平静。
“现在,请大家有序离场。”宿周适时接上,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人们一步步踩在逐渐堆积的黑雪上离去归家。小田先生的邻居养了条大黑狗,此时正兴奋地对着跟自己一般肤色的积雪戏耍,摇头晃脑,憨态可掬。紧接着它鼻子轻轻翕动,仿佛嗅到了不可泄露的天机,惊悚地嗷呜直叫,在仓皇人群中寻找自己的主人。
躁动平息后,只有无处安放的冷风和黑雪,路过瘫软在地的卖花女。
“她看不见了。”大祭司这样宣判。
“我会给她找个好归处。”宿周说。随后他与大祭司一起离开,身后的守卫将卖花女搀扶起来,向相反处走掉。
那场黑色大雪做足了高开低走的架势,除了零星角落的流言蜚语之外,事实上人们的生活并无不同。
也许有人会猜测那是否是末日的预兆,但这种讨论总会诡异地平静下来,再升不起一丝波澜。
没人会记得曾有个串街走巷的女孩子,勇敢地在满城目光中为心爱的人献上了一束花。
而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人们继续忙碌而热闹地生活着,烟火人间,喧嚣城市。
小田先生也只是偶尔在看见花的时候,莫名驻足,怅然若失,仿佛大梦初醒,遗忘了什么人。
“你这是人到中年,脑子不灵光了。”茶馆老板招呼完客人坐在他旁边唠嗑。
“我正值年轻,哪来的中年!”
小田先生感觉受到了冒犯,一折扇,吹胡子瞪眼地反驳。
茶馆老板嘿嘿笑着,退到柜台后开始记账。新进来的客人衣袖上沾染了些许花瓣,茶馆老板亲自迎上去热情地招呼着,顺带不动声色地将那细长的白色花瓣拂去。
那客人老板认得,是附近尚在上学的女孩子,她如往常要了一杯醒酒茶带走。
“朝雨,你爸又喝醉了啊?”老板寒暄着。
那女孩子愣神片刻后才点点头。
那场黑雪之后,人们时不时会精神恍惚,不过过不了多久便会恢复正常。这些微不足道的诡异之处,其实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茶馆老板倚在柜台前,听小田先生的新故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平淡淡地过去。
*
“那道缝隙虽然很小,但是里边和我的世界截然不同。应该是遵循着某种规律......
可惜大祭司不会教我那缝隙里面的是什么。”
——《Vnoci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