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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发出的吱呀声把公令鬼完全惊醒了,好一会儿他只是躺在干草床上,满心希望自己还是睡着的。只有睡着时,他才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全身的肌肉疼得就像被扭成麻花的抹布,根本没有一丝力气。虚弱地,他抬起头来,可是试了两次才成功。
马鸣仍然坐在原位,背靠墙壁,离令公鬼不到一个手臂的距离,低垂的脑壳几乎靠在了胸膛上,胸口随着熟睡的呼吸平稳地一起一伏,头上的蒙面滑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令公鬼朝门口看去。是一个女人,她伸出一只手扶着门,站在那里。起初,在外面微弱的晨光之下她看起来只是一个穿着裙子的阴影。然后,她走了进来,任由马厩门在她身后关上。在灯光下,令公鬼看得更清楚了。
这女子的年纪跟湘儿相当吧,令公鬼心想,但是,她肯定不是村妇。她身上穿着的嫩绿色丝质裙子随着她的举动微微闪光,灰色的披风柔软而华丽,头发用一个花胜挽起。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令公鬼和马鸣,手指无意识地拨弄脖子上的一条粗重金项圈。
“马鸣,”令公鬼喊道,又大声一点,“马鸣!”马鸣哼了一声醒过来,几乎歪倒。他睡眼朦胧地搓着眼睛,看着那个女人。
“我来检查我的马匹,”她说道,随意地指了指马棚,目光一直盯在他们两人身上,“你是不是病了?”
“不,他没事,”马鸣生硬地回答道,“他只是淋了雨着了凉,如此而已。”
“那么,也许我可以看看他。我懂得一些……”令公鬼心想,也许她是一个鬼子母吧。除了她的衣着以外,她的自信,抬着头惯于发号施令的样子,也不属于这个地方。如果她是鬼子母,又是哪个势力的呢?
“我现在没事了,”令公鬼告诉她,“真的,不需要。”可她仍然走了过来,提着裙子小心地迈着步子,露出脚上穿的灰色软布鞋。她朝地上的干草皱了皱眉,在他身边跪下伸手抚摸他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她说道,皱起眉仔细打量他。令公鬼发现她很美,是一种精明能干的美,脸上却没有暖意,也不是冷漠,只是看起来缺少任何感情。“不过,你确实是病了。是的。是的。而且就像出生一天的小猫般虚弱。我想……”说话间,她把手伸到了披风下,然后,事态就如迅雷不及掩耳,令公鬼只来得及闷哼了一声。
女人的披风中随着她手部的动作寒光一闪,她从令公鬼的身边转而扑向马鸣。马鸣狼狈地往旁边倒下。传来金属插进木头的浊厚声音。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然后,一切都静止了。
马鸣半躺在地上,一只手举起,抓着女人的手腕,手腕下面是一把匕首,就插在他的胸膛刚刚靠着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抓着历下城找到的那把宝石匕首,指着她的喉咙。
女人只敢转动眼珠,向下看清马鸣手里的匕首后,她的双眼立刻睁得老大,嘶哑地吸了一口气,向后躲去,但是,马鸣的匕首一直贴着她的脖子不放。于是,她终于放弃了,像石块般一动不动。
令公鬼舔舔嘴唇,看着头上的这一幕。就算他不是这么虚弱,此刻必定也是无法动弹。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匕首上,口里立刻发干。匕首插口周围的木头开始发黑,冒出轻烟。
“马鸣!马鸣,她的匕首!”马鸣的目光飞快地扫了匕首一眼,就回到女人身上,女人此时并没有动,只是紧张地舔着嘴唇。马鸣把她的手移离那把匕首,再粗暴地把她往后一推。女人就坐倒在地上,双手向后扶着地,爬了几步离开他们,眼睛仍然盯着他手里的匕首。
“不要动,”马鸣说道,“如果你胆敢不听的话,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相信我,我会用它的。”女人慢慢点头,双眼一直死死盯着马鸣的匕首,看住她,令公鬼。令公鬼也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有所举动马鸣能怎么做,也许是大骂几句吧;如果她逃跑,马鸣肯定是无法追她的。不过,这女人只是呆坐在地上纹丝不动。马鸣把她的匕首从木头里拔出来,发黑的地方不再扩散,可是仍然散发出丝丝轻烟。
马鸣看看四周,不知道该把匕首放哪里,就扔给了令公鬼。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就像捧着一条活生生的毒蛇。它看起来很普通,装饰华美,有一个淡黄色的玛瑙镶嵌的手柄,刀刃狭长闪着光芒,比他的手掌还短些。只是一把匕首。然而,令公鬼可是亲眼目睹了它的破坏力。匕首柄手感冰冷,他的手却开始变暖。他祷告自己千万别把它掉到干草上。
女人坐在原位一直没有动过,她看着马鸣缓缓地转向她,似乎在疑惑他下一步会怎么做。但是令公鬼看出来了,马鸣的眼里渐渐露出杀意,手里的匕首握得越来越紧。
“马鸣,不要!”
“她想杀我,令公鬼。要是她刚才成功了,她也会杀死你的。她是个妖物,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马鸣说出这个词时狠狠地呸了一声。
“但我们不是,”令公鬼回答。女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现在才明白马鸣刚才想干什么。
“我们不是啊,马鸣。”
过了,好一会儿,马鸣一动不动,拳头里握着的匕首在灯下闪着寒光。然后,他点了点头。“你到那里去。”他命令道,用匕首指着通往杂物间的门。
她慢慢爬起来,先把裙子上的草碎拨走,又不慌不忙地朝着向马鸣指的方向走过去。不过,令公鬼注意到她一直警惕地盯着马鸣手里的匕首。
“你们真的应该放弃这种无谓的抵抗,”她说道,“那样必竟是最好的,你们为什么还不明白。”
“你知道什么是对我们最好的?用那个玩意儿捅进我的胸口吗?”马鸣冷笑道,抚摸着胸膛,刚才若不是他及时躲开,这里已经穿了个大洞,“快进去,少废话。”
她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照做,“这是一个错误。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杨无忠出了事以后,引发了相当大的混乱。更别提那个在三里坡集制造了一场大恐慌的白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