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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是下山了,小离儿你快看,那是酒肆,那是勾栏,那是教坊司···”林逍激动的一一介绍道。其实他也不清楚,说的正确与否。这些东西他原也是第一次见,他的所知所学不过是紫阳峰中的藏书阁里翻到过的几本介绍四海八荒风土人情的小册子。
眼前光景着实让林逍激动了一把,哪怕是在脑海里,他也万万不敢想象这人世竟然可以如此热闹,原来这就是‘人声鼎沸’?林逍在心中想道。
叶玄离亦是如此,自小便随师傅在山上修行的她,说过话的,加上青梅这条小兽,也不过三人。当时下了紫阳峰听到戒兰殿里的嘈杂人声,已让她倍感新奇与些许不安焦躁了。她所能做的,不过是闭六识,不听、不看、不闻、不嗅、不尝,方可做到不思、不畏、喜行不露于色。这大抵便是她这么多年在山上悟得的道心吧。
可如今,方才刚刚下山,她便觉得这十余年,自己修的道不过是自娱自乐。这凡尘俗世如此多姿多彩,她如何做到不听、不看、不闻、不嗅、不尝、不思、不畏?她想要了解,想要拥抱,想要体味,比之前所有事情都想要。
叶玄离一边竖着耳朵听林逍绘声绘色的介绍,一边睁大眼睛看着脚下那些一闪而过的新奇景象,一边任如雪的肌肤肆无忌惮得感受这划过身边的云与风。她仿佛是一只久困樊笼的金雀儿,一朝得了自由,可以天高海阔,自在逍遥。是呀,这就是自由吗?那我想我这一生最喜欢的就是自由了!
同行另外几人却是一脸困惑。由于一路上,为避免惹人耳目,防止惊着山下的普通人,一灯大师命他们需得保持在云层之上飞行,不得出现在人们的视距。虽说修仙者心性澄澈,目力也远超凡人,但这么高的距离,别说感受什么人声鼎沸、集市叫卖,就是城市街道他们也看不真切。想来眼前这两位掌门的亲传弟子,确实并非凡品。
自辰时出发,行至福临镇时已是未正,一行十一人都觉得有些疲惫。一灯便招呼大家,在此处歇歇,吃碗素面休整后再行出发。大家都十分兴奋,虽不似林逍与叶玄离那般从未出过山门,另八位弟子平日里除了随着门派长老下山去邻近的镇子里讲经布道、降妖除魔,也没什么机会下山。
大家当即选中了镇外一处少有人烟的古道下降,然后步行入镇。一灯知道这些小弟子们虽然在门派里能够独当一面,叱咤风云;可出了这仓灵山,也不过是一群不盈二十岁的少年少女罢了。
这一路过来,他也听出了林逍对叶玄离的照顾,也感慨于仅仅是读了几本书册,这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就可以融会贯通,可以说是悟性极高;但最让他瞠目的还是林逍的目力术法。哪怕是凭借着破云术,他也方才勉强跟得上林逍的介绍。
下地后,一灯让几人切勿随意使用心法口诀,亦不得因为任何缘故使用仙法伤人。
几人走的这古道似乎荒废已久,行路两侧的荒草已可淹没膝盖。林逍害怕这荒草不懂怜香惜玉,扎着小师妹的小腿,便一人在前披荆斩棘,为众人开道。也因此,与行在最后的叶玄离岔开了一点距离。
他这举动倒是颇受些女弟子们的喜爱,这不多时,便有人上前与他搭话。
“你叫林逍?”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从林逍背后窜出来。本还在盘算着到了镇上去用临行前在山上顺的夜明珠换点银两给叶玄离买点什么好的林逍,着实被吓了一跳。
“啊,是呀,请问这位师姐是?”林逍停下挥剑砍杂草的手,合掌作揖道。
“什么师姐,我今年才十六岁。”女子娇嗔道。她自是不曾想刚刚可以目视千里的俊朗少年,如今方才十五岁。
林逍想着话本里看到的对白,说道:“那敢问这位仙子芳名?”竟不想少女娇羞的跑开了。
回头愣愣地望着那女子,林逍这回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日里这种戏话,他对叶玄离可说得多了,从未见过这样反应。今日得见如此场景,林逍心中所想却是与戏文里描述的书生心理大大不同。除了错愕,他竟生出一种欣慰之感。与这女子相比,他的小离儿可不知高出多少;这欣慰怕不是有些老父亲攀比女儿的心理吗?林逍想着,嘴角不自觉就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少女跑到另外两位女子旁边,羞红着张脸;此时恰也抬头看向林逍。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呀。”少女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惹得身旁的两位女子掩面而笑。少女这下更加羞恼了,脸蛋涨红得仿佛是个熟透的苹果。
走在最后的叶玄离看着这一幕,心觉异样,却说不上来是何感受,脸上自是同往常一般毫无反应。
此时,三位少年也寻上落单的叶玄离。
“我是文远,这两位是端木和端方,敢问师妹名讳。”其间走在最左边的少年率先言道。
“叶玄离。”叶玄离轻声答道。这还是除了师傅和林逍以外第一位同她说话的男子。
虽然林逍常说她生的与师傅最像,怕不是师傅的亲生女儿,得了这清冷寡言的遗传。可她自己内里明白,她与师傅不同;她性子清冷只是因这山中岁月无趣,她日日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大道于自然,故而养出了这不喜说话的怪毛病。可她远非师傅那般,是有大智慧者。
她犹记得幼时,师傅牵着她与叶逍去北荒山上的经历,那是她为数不多几次有机会下山,只不过是为了上另一座山罢了。虽然日头已久,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她已不记得师傅同她说的那些大道理,亦不记得出访的具体缘由,但他依稀记得的是,师傅看那山时的眼神。他眼里有光,眼里有怜爱,眼里有悲悯,眼里亦有天地万物。那便是她不曾有过的了。
“玄离师妹,玄离师妹?”文远见叶玄离想东西想得出神了,不觉对眼前这个小师妹更加好奇。
“嗯?”叶玄离的思绪被文远拉回。
“玄离师妹,想什么竟想得如此出神?我以后便唤你玄离师妹,你说可好?”文远笑道。
“嗯。”叶玄离自是不喜解释什么的,亦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叫她。
端木、端方见文远似乎还想同叶玄离亲近些,也不好夺人之美,便作揖离去。叶玄离微微点头,眼神流转间撇到端木、端方两位师兄脸上神色。她虽不通晓人情世故,也看得出这两位师兄有些抵触自己。好在她倒是无所谓,师傅说过,“万事万物,若缘法使然,自会通透明澈;若缘法未到,亦无须上下求索。”大抵她与这两位师兄的机缘就是如此吧,叶玄离如是想道。
后记:叶玄离以为自己懂得师傅所言,却不明白,一尘并不是让她做那无欲无求的草木,而是愿她求不得时,也不必自怨自艾,陷入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