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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叶玄离准备回身确认书生无恙时,却被一声低沉男声叫住。“姑娘,你没事吧。刚刚不知何故马儿受了惊,多谢姑娘仗义出手。”马车上的金丝罗帐被掀起一脚,一中年男子危坐其中,身边是一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约莫二十五六,观之只觉媚态万千。
叶玄离本是不会理睬这些人和事的,只是这女子有些···叶玄离暂时还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不简单,需要倍加小心。
“你们这些人,连马儿都看管不好,还敢出门。出门去那荒山野岭也就罢了,知这路上人多,还偏要驾车而来,你们这是存心的。今日若遇上的不是我师妹,是旁人,只怕你们也没必要装这好心肠了,直接收尸就是了。”文清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同叶玄离没什么交情,可出门在外,同门之间理当相互照拂,若有人敢欺她仓灵派之人,那便是在欺她唐清。
是的,她俗世姓唐,名清,乃是当朝天子唐暨的孪生妹妹。他们家族与一灯之事,说来也是一段奇缘,只是这奇缘说来便话太长了。但单就文清与一灯的缘分,还是可以说上一说的。
文清与哥哥乃是太祖皇帝遗孤,自幼父母早亡,长在深宫之中,相依为命。哥哥不满羽帝夺他皇位,常年斡旋于朝堂庙宇之中,意图拨乱反正。也因此照顾她分身乏术,只知道一味满足她的任何要求;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她骄纵任性的毛病。后又逢羽帝早逝,哥哥临危授命;只是他们兄妹也没能因此过上什么安心日子,反而每日更加惴惴不安。一是常年战事,边疆不固;二为庙堂党羽林立,各怀鬼胎。哥哥怕唐清为歹人所害,为保全她,将其托付给一灯大师,随文字辈子弟,改名文清,隐藏身份。可自入仓灵后,她发现关心再也不需要汲汲以求,所有人都很喜欢她、看重她、真心待她,而非是因为她在俗世的身份。
虽说江山稳固后,哥哥也曾派人来接她回去,只是她已然离不开这养育她的山水,和这山水中的众人;同时她明白此时的唐宫也不缺她这闲人公主,她的王兄也不缺她这无用之身。因而她便索性去书唐王,说她已然忘却俗世姓名,如今仓灵只有文清一人,是个闲散修士,再无甚唐王胞妹唐清,劝他勿要继续寻人,且好好打理这天下,便是告慰了为他这太平盛世牺牲掉的唐清了。
话回当下,文清说罢,刚想冲上去,便被文远拦下,示意她看向另一边。
只是话语间,林逍便已冲到叶玄离身旁,将她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打量了好几圈,确认分毫未伤后才转身目视那辆马车里的男女。林逍此刻面容冷峻,竟意外地与这暗紫长袍登对。叶玄离从未见他如此神色,看着却莫名又觉熟悉,想来是因其如今倒有了几分一尘的风采。
“我不管你们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既然你们无力管教这马儿,我今日便替他们讨回这自由之身。”言罢,林逍一抬手,指尖在空中上下翻舞,霎时间,只见一金色巨阵凭空出现;而林逍此刻微微合上双目,口念北荒决,身体往空中升起,约摸着升至一丈高;林逍再睁开眼时,眸中似有金光流转,他稍稍负手下压,只见那金色巨阵被置于路面上,迅速收缩。四匹马儿在这阵中无比平静,马鬃也不再迎风而动,就仿佛连春风也钻不进这金色所覆盖的领域。电光火石间,金光不再,四匹马儿也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只剩四根空空的缰绳寂寞地躺在地上。
车内原本正襟危坐的男子,此刻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开始咳血。叶玄离方才注意到,那男子虽然美靴华服,身材挺拔,可面容却是难掩的枯槁。
“你们,找死。”只见那原本倚卧在男子身边的妩媚女子突然坐直身子,一根银色细丝从她袖中快速射出,绕过林逍,朝着叶玄离去了。
林逍哪里想得到这丝线竟然可以转弯,又哪里想得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心机,放着他不对付,去找叶玄离麻烦。
“小离儿(玄离),小心。”文清、文远、林逍异口同声道。
可叶玄离却好似傻了一般,动也不动,任这丝线将她缠绕,然后越缠越紧。
车内女子见状,一抬手,将叶玄离提起,就往车上拉去。那书生慌忙之间拉住叶玄离的衣袖,想将她留下,却不想两人一起被拽进车内。
林逍也不是没想过砍断那丝线,可任凭他如何用力,那线仿佛有生命似的,懂得躲闪。
车内女子得了叶玄离,便带着咳血的男子一同消失了。
“只怕这仙女一样的姑娘要殒命了。”“可不是嘛,那亲王府可是邪气的很。一夜之间王府上下百十来口人,活着跑出来的就十余个,还各个疯疯癫癫。”“是呀是呀,他们同那大光寺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据说寺内住持有种邪门法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以命换命,那男人就是拿府里百十条命换回来的。”“可莫要胡说,大光寺里的金仙可是真的显过灵,救了我病重的老母。”“那你如何解释,大半的人进了这大光寺,出来后就一病不起?”众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那男人是亲王?”文清有些茫然和错愕得问道。
“哎,说来也是可怜的人啊。那男人本是镇远大将军,这里本是将军故居;可三年前战事结束,将军也被认定身故,唐王为褒奖他的功勋,封了他这异性王的虚名,想着以亲王之名下葬,也算是告慰亡灵嘛。可谁曾想,这衣冠冢都建好了,郑氏,也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那女人,拖着将军回来了,硬说将军没死,还让把衣冠冢给撤了。唐王亦派了御医来瞧,只说虽然还有一口气吊着,可早已是回天乏术。”一旁有人答道。
“可不是吗。”另一人接着说:“这郑氏原是郑国公之女,八年前唐王指婚给了镇远将军,想来是为了牵制住将军在边塞培养的势力。只是这新婚不盈三年,将军便被派去西边关外抵御外族入侵了。两年后大部队凯旋而归,却不见将军,说是那最后一役过于惨烈,将军亦未能全身而退,身故了。却不知这郑氏得知将军已死的消息,连夜便赶路去了战场,在尸堆里硬是刨了三天三夜,把将军给刨了出来,真可谓是伉俪情深啊。虽说这人还有鼻息,可任是请了多少大夫也没能医好,倒是一日那郑氏去大光寺祈福回来,将军便睁眼了,也能说话、走路了,真真是菩萨显灵了。是以这郑氏常常去大光寺祈福,但不知缘何每每回来都性情大变,最后竟由一弱质小姐,变成了而今这狐媚子模样。”
众人一阵唏嘘,继续交头接耳。
“小离儿,你可不能有事。”林逍还愣愣得站在路中间,他何尝不想去追叶玄离,只是那女子消失前撒了些白色粉末,扰乱了空气中的气息,他闻不见他的小离儿了。
“你们,哎···”一灯看着林逍的落寞身影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暗自叹气,只这一会儿功夫,这帮人就忘了自己先前说的话了。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说万不可在这儿使用仙术,更何况还是刚刚那样威力的术法。一灯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这要是伤到旁人,该如何是好。现在只能怪自己对他们太过纵容了。
“哎。”想着,一灯又是一阵长吁短叹。他们一行人自入福临镇就分成了两拨,他与希言、希音、端言等七人在前边,寻找落脚的地方喝碗凉茶,吃个素面。想着后面四个小的,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下山逛逛,且让他们自己四处看看。万万没想到的是,只这喝了碗茶的功夫没盯着,便给他惹出这么大的事。私自使用仙门术法且不提,还弄丢了叶玄离,这叫他回去该如何交代。若不是刚刚见空中乍现金光,感受到空气中波动的强大念力,他现在还在喝茶吃面呢。
只是这金光···一灯回忆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瞬移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修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看如今这残景,林逍瞬移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刚刚一路疾驰而去的四匹马儿?那四匹马他喝茶时也见着了,并不是凡马,如果没认错乃是灵佑驹。传说中这灵佑驹可日行千里而不知疲惫;亦可吐纳天地灵气,是以凡有此驹之处便是洞天福地,因而各方修士争相掠夺。却因此驹生在关外蛮夷之地,本身数量又奇少,在这中原地带实属难得一见。可不知缘何这灵马竟似是中了魔怔,一路飞奔,他都未能细观。
只是林逍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抚下那些马儿,又是如何送走他们的?一灯清楚,哪怕是他想要催动什么阵法,送走旁的什么东西也是需要花一番功夫,更何况还是刚刚那狂躁的灵佑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