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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薛定波一手按住因宿醉胀痛的太阳穴,一手摸到女子温软的腰。他惊得睁开眼睛,看着还趴在自己胸膛上酣睡的郑嫣,突然又笑了出来。昨夜的一点一滴开始慢慢清晰,他回忆着,更加搂紧了身边女子。至少是此刻,他不愿意夜晚结束,他不愿意梦境醒来,他不愿意放开眼前人。
“薛郎,你醒啦。”怀中女子翻着身,娇嗔得说道。声音轻柔的仿佛三月白雪,四月新柳。
“嗯,早年间的习惯,你再睡会吧。”薛定波看着女子惺忪的睡眼,替她揶了揶被角。
女子伸手搂住薛定波的脖子,在他眉上的旧伤上亲了一下,又一下钻入他怀中,不一会就睡着了。
薛定波,抬手摸了摸眉上的旧痂,记忆却已然很远了。
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在家中池塘边玩耍时,为了捉水下的鱼,失足落水,在石头上磕的。那时候似乎还有一只小白狐,是它救了自己?
狐狸毛绒绒的皮毛因为跳下水中救他被水打的湿漉漉的,活像是一只落水狗。后来那狐狸常来陪他玩闹,直到···
薛定波又揉了揉太阳穴,直到自己七岁那年被送上灵山,再没有年少时那只小狐狸的踪迹,他也自然忘了年少时的玩伴。只是偶尔看到眉上的疤痕才会隐约记起来些什么,只是今天,这疤痕被郑嫣摸过后,记忆变的无比清晰了,仿佛那只湿漉漉的小狐狸当时抖落的水滴如今竟然滴在了他的身上、头上和脸上。
约摸着已经巳时,怀中的女子才动了动,伸个懒腰,睁开了眼,对上薛定波一脸宠溺的眼神。
“还睡吗?”薛定波替郑嫣撩过遮着眼睛的头发,温声细语地说道。
“起了,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做。”郑嫣笑着看着薛定波,摆弄着他散落胸口的头发。
“好,我今日恰好也有些事情要做。”薛定波用法术捞起散在床下的衣物,一件一件帮郑嫣穿好。带上虬龙佩的那一刻,他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可随即便想,可能只是父亲派人做了块假的糊弄郑国公的吧,毕竟他这贴身之物,必然是要用作聘礼才显得将军府诚心结的这门亲事。
郑嫣穿好衣服,起身就想唤婢女进来送水漱口擦脸。可却被薛定波拦住了。
他掀开被褥,下床站起身,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冲着郑嫣轻咳了两声:“不帮为夫更衣吗?”
郑嫣回想起昨晚两人的衣服是如何一件一件没了的,突然羞红着脸,准备跑开,却被薛定波一把拉入怀中。
“你不给我更衣,我便只好抱着你取暖了。”薛定波将头埋入郑嫣的肩头说道。
郑嫣挣扎着想逃开,发出些如同小兽低语的声音。薛定波听着心中一软,说道:“那我松开你,你如今可愿帮我更衣了?”
郑嫣点点头,薛定波的嘴唇在她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随即将她放开,然后展开双臂望着郑嫣。
郑嫣只得硬着头皮一件一件的帮他穿好,手指偶尔碰上他的肌肤,浑身便如同触电一般的一阵酥软。
直到带上最后一根腰带,薛定波才握住从背后环抱着自己的郑嫣的手,唤婢女进来为两人洗漱梳妆。
这是程琴诉死后的第三百六十五天。
郑嫣与薛定波同时选择了素衣外套,和白色发带。
薛定波率先整理好装束,亲吻了还在梳妆的郑嫣的额头,说道:“我晚上早点回来陪你。”便匆匆离去。
见薛定波的身形走远,为郑嫣梳妆的小婢欣喜地望着镜中的郑嫣说道:“小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们再也不会在这薛府受欺负了。”
“他们薛府的那些侍卫各个仗着一点点战功,就看不起小姐,看不起我们郑府,说我们都是些攀龙附凤的鼠辈,凭着些祖上基业才有的如今权势。今日也叫他们看看,将军是如何待小姐的,看将军以后是给他们撑腰还是给小姐撑腰。”小婢狠狠地说道。
“唤儿。”郑嫣听着这些搬弄是非的事情有些头疼,“你去准备些酒菜,我要出门一趟。”
唤儿是郑嫣从郑府一起过来的陪嫁,从小一起长大,郑嫣最是信她。可事实上,来这薛府的一年里,除了唤儿和郑伯也再没什么人是郑嫣使唤地动的。一是因为她本身就没什么小姐架子;二来薛大将军不在府中,薛定波之前也不待见她;三是郑公府虽然财大气粗、权倾一时,可是却远在京都,山高皇帝远。一次两次有刁仆欺主,郑嫣没有计较;久而久之大家便都不俱她这唐后胞妹了。
好在大家只是不听她使唤,倒也不是真的讨厌她,也不会克扣她的用度。是以,唤儿去厨房取些酒菜倒是顺利的很。
郑嫣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为什么不同于府上仆人的懒散,那些薛定波的亲卫看自己的眼神却似有敌意。
再说那薛定波出门后,便往卉芳斋去了,买了些程琴诉之前爱吃的菜,和一壶桂花酿便去了程琴诉以前的住处。
虽然程琴诉自他大婚之后就不知去向,只在屋中留下了一滩血迹与一只羽箭,可薛定波觉着她没那么容易死,毕竟这屋中并无打斗的痕迹,能一箭击毙一个修仙之人的毕竟在少数,若真是那郑公得知了程琴诉的事情想置她于死地,断断做不到如此干脆。
也许是渐渐爱上那个总是一腔热血对自己的郑嫣,薛定波这一年来逐渐说服了自己:或是程琴诉自己想开了,觉得与他在这一处苟活没什么意思,便走了;这一滩血不过是留着警示自己的,她在生自己的气。毕竟天下哪有一个杀手会处理了尸体而在屋内留一滩血和凶器,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薛定波这一年里找了人专门照料这间院子,防止程琴诉突然又回来了,地上的血渍早就被清理了,只是羽箭的位置薛定波让人别动。他每每来了便席地而坐在这羽箭旁,和程琴诉说上一会儿话,更多的时候就只是一个人喝酒。
这次一样也不一样。
这次薛定波一样坐在那根羽箭旁,不一样的是他今天带的酒却不只是给他自己喝的。
“想来你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薛定波背靠着床沿,握着那柄羽箭自顾自地说道:“明天就是你走一年的日子了,我今日提前来同你说说话。”薛定波顿了顿,“院子我还给你留着,万一有一日你想回来了也好有个落脚之处,只是今日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这儿了。”
薛定波将杯中酒洒落在地,“我知道这样的方式有些古怪,只是也不知如何再能敬你一杯酒赔不是了。我想我有违当初誓言”薛定波满上杯中酒一饮而尽,连喝了三杯才缓缓说道:“我想同嫣儿好好过完这一世。”
薛定波又倒了一杯酒在地上,说道:“这一杯敬你深情厚谊,救我于长水,又为我背弃师门。”说罢又是痛饮三大白。
“这第三杯愿你余生顺遂,笑傲江湖。”薛定波再向地上撒了一杯酒,接着自己又连喝三杯为敬。
昨日之事让他无比确认自己的心意。他不是一个酒后乱性的人,他只是有些事情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借着酒劲才能不与自己为难。他今日来的路上想了很久,他与程琴诉之间绝非是男女之情,他对她更多的是感恩以及感动。只因为他在遇见郑嫣之前未有心动之人,便觉得同郑嫣在一处也无不可。是以他那时得知唐王赐婚的时候才会考虑那么多外在因素,仔细权衡利弊,不惜委屈程琴诉也要使家族利益最大化。可他知道若是当日同他私定终身的是郑嫣,哪怕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能同意与旁人成婚。他在乎郑嫣,远胜性命,如今也远胜他心中对程琴诉的道义。
再说郑嫣那边,她提着食盒出府门便朝着西郊荒地去了,也不许郑伯和唤儿跟着。她不知道同时领着食盒走在路上的还有薛定波,只是他去往的是东边程琴诉的别院。
“倒是没想到用这人腿走路如此费劲。”郑嫣抱怨的说道。她从前去看望程琴诉都是在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飞檐走壁的也不怕被人识得,如今薛定波对她突然的上心,倒让她没了夜晚随意行动的自由。
走到那处青冢时已近午时,日头正盛,郑嫣也不敢耽搁,她怕薛定波回来找不见她生疑;但更多的是她想早些回去见薛定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