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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鸦雀无声,整个大厅只有协奏团不受影响演奏着小步舞曲。轻快的三步调已入佳境,却无人起舞。
强烈而炙热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惊讶嫉妒愤恨掺杂其中,像一杯色彩缤纷的鸡尾酒,将宋词周围的空气浇得又烈又呛。
这是自宋子文入狱后,她再次感受到别人艳羡的目光。那种“撕了这个小婊砸”的眼神,她竟然已感到有些陌生。
宋词缓缓抬起下巴,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背,她轻启红唇,优雅含笑:“当然可以,我的绅士。”
她昂首说话的样子,就像一只细长白皙的天鹅,傲然独立。以前那个从不甘心示弱的宋词仿佛在这瞬间又回来了。
单玺握住她的手心,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剪裁完美的燕尾服勾勒出他□□的胸脯,起舞的姿势干净利落,带着八十年代英国贵族特有的腔调。
“ariasulg,please.”
简短四个字,协奏团立马换了曲子,悠扬缓和的曲调缓缓流入空气。所有的人似乎瞬间消失,透过他深邃发亮的眸子,她仿佛看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这颗星星,是她自己。
裴菲菲气得发抖,却半句都不敢言语。她看着翩然起舞的宋词,几乎快要咬破自己的嘴唇。
怎么会,偏偏是单玺,为什么!
不仅她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想着这个问题。向来深居简出的单玺,竟然会为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女人如此招摇,难道死缠烂打这招如此有效?是他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文唐面色阴沉,抓着裴菲菲的手几乎要捏断她的手指,裴菲菲小声抱怨:“你弄疼我了!”
文唐没有功夫哄她,径直将她带入舞池。
一个厅池,两对舞伴,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单玺的步子优雅自如,每一步都收得恰到好处,不疾不徐,却带出一股高傲的气势。文唐反之,步步紧逼,每踏出一步都似锋利刀尖,恨不得在地上刻出刀痕。
两个男人的暗斗,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宋词身在争斗漩涡中心,依然不动声色,她握着单玺的手,跟着他的步调,坚定决然,一眼未看文唐。
她从未试过,原来华尔兹也能跳得这般爽快洒脱。缓慢的步伐,每一步都是淋漓尽致的痛快。
单玺轻抚上她的背,丝毫未在意对面那对咬牙切齿的舞伴,他凑近她的耳边,“抱歉,我来晚了。”
他的语气真挚诚然,与他现在傲然逼人的气势截然不同,宋词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反握住他的手:“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他勾起嘴角,笑得宠溺,反手将她甩出去,漂亮的踮脚转,她裙摆飞扬,在他手心绽放。
有些人,纵使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气息,但只要一接近,即使是飞蛾扑火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宋词感受着腰间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耳边似有烟花砰砰燃烧。满脑海只剩下两个字,单玺的单、单玺的玺——单玺。
舞曲接近尾声,最后一调时,旁边的那对舞伴忽然靠近,裴菲菲利用舞姿,手伸向宋词的裙摆,似乎想趁着她失神的空隙让她出丑。
电光火石间,单玺带着宋词往右边一进,宋词回过神时已经正好撞上裴菲菲的手,踩住了她的裙摆。
裴菲菲一个收腰来不及停下,噗通一声当即正面摔下,跌得皮青脸肿。
单玺一整青色的天鹅绒领结,整个人挺拔如松,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周围那场“灾祸”。他抬起右臂,犹如迎接灰姑娘的王子殿下,示意宋词与他一起谢场。
宋词迈着小步从裴菲菲身边跨过去,并未直接挽住单玺的手臂。她返过头,看了眼文唐,目光磊落,坦坦大方:“文先生,麻烦扶扶你的舞伴,她摔得已经站不起身了。”
话罢,她伸手落入单玺的臂中,笑得恬然,将身后那对男女的狼狈与愤恨抛之脑后。
在场响起热烈掌声。当然,不是因为刚刚那出精彩的斗舞,而是因为单玺的面子。
a市第一的投资者,纵使在场的人个个都身价上亿,仍然为争他的投资斗得死去活来。这样的人,即使是放了屁,众人也得说香,根本没有人在乎今天裴家的场子被他砸的七零八落。
一下场,便有人走上前试图与单玺搭话,他只是礼貌笑着点头回应,护着宋词到了角落。
宋词才发现自己手心涔出汗水,一抬眼,单玺的目光专注而炙热,只与她接眼的瞬间,立即转换视线,动作快得让她怀疑刚才的眼神只是她自作多情。
她拉了拉单玺的衣服,脑子一热,吞口而出:“单先生,你图我什么?”
单玺脱下自己的外套揽住她,她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与他的余温相触,刚才的紧张瞬间止住。他扬起细长的丹凤眼,语气恢复一贯的冷漠反问:“我能图你什么?”
宋词联想起下午的种种,还想再辩,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让他承认什么。
单玺开口:“我想怎样,我要怎样,都由我来决定,你不要妄图揣测。就算以后我对你产生那种所谓喜欢的无聊感情,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宋词不死心,“那就说你承认你喜欢我?”
单玺睨她一眼,“神经病。”
第二波坚持不懈涌上来的人很快将单玺包围,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宋词站在人群外面,隐约连他的背影都快看不见。
她有些气馁,转身准备去拿杯酒,围成圈的人群忽然留出空白,他伸出手,朝她招手:“你过来。”
宋词愣了一秒,紧接着迈上前,牢牢跟在他身边。
周围都是聪明人,没有再盯着宋词看,一个个推翻刚才臆想的“被包养的二奶”,瞬间升级成为“原来是正室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宋词的启发,今天缠着单玺的人格外锲而不舍,好像只要他们喋喋不休,单膝就会被感化从而投资他们的项目。
文唐安置好裴菲菲后,文艺芳走到他身边,看着不远处被人簇拥着的单玺和宋词,开口道:“攀上高枝了啊,宋词这个女人还真是好命。”她转头盯着文唐,想到什么忧心道:“阿唐,单玺不会替宋子文翻案吧?”
文唐一改之前的阴沉面色,像是极有把握似的,扯嘴角轻笑:“不会,他不敢。”
脑海中忽地冒出有趣的事,有趣到足以让他忘记刚才的不快,他转身和文艺芳说句:“妈我有事离开一会。”迅速绕到场外,捡了块没人的空地,掏出手机。
“喂,是我,放出消息,就说宋子文一案的隐藏证据在我手上,顺便帮我安排下星期的航班,我要去b市一趟。”
挂完电话,他脸上浮现诡异笑容,沿原路走回场厅,十米开外,他痴痴地望着那个默默跟在单玺身后的人影,手指滑过唇,轻轻朝她所在的方向一吻。
乘车回家时,宋词累得快要趴下,高度集中的紧张感与一直待在单玺身后的惴惴不安感,显然比她穿高跟站了一晚上更加消耗体力。
单玺手持酒杯,悠闲地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夜景,不急不慢喝着frascati。燕尾服仍套在宋词身上,他穿了件丝光棉的纯白衬衫背心,胸前的硬衬显出他瘦削颀长的身形,宋词坐在他的对面,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他抿一口酒,没有看她,轻声问道:“饿了?”
刚刚在宴会上她并未进食,现已饿得饥肠辘辘,迟疑了半会,她“嗯”一声。单玺没有动,嘴上问道:“想吃什么?”
宋词认真想了想,冒出两个字:“烤串。”
单玺没有反对,吩咐司机:“去滨江街。”
滨江街是a市最热闹的夜市地,宋词有些诧异他竟会知道这个地方。在她的想象中,单玺的形象接近与古堡里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唔,不对,吸血鬼才是。
对,像他这样冷到骨子里的吸血鬼,怎么会可能到夜市凑热闹?
熙熙攘攘的滨江街,放眼望去,满街摊铺与过往的行人,空气中混杂着香煎鱿鱼与烤肉串的香味,“袜子十块钱六双”与“原单围巾二十块一条”的叫声此起彼伏。
街头,一辆劳斯莱斯慢慢驶入,与街旁的拥挤混乱格格不入。偶尔有人回头看车型,小姑娘挽着男友的手羡慕说道:“你看,豪车咧!”
宋词准备下车,单玺轻声吩咐:“你脖子上的伤刚好,少吃点。”
宋词点点头,推开车门,在路人的注视下,走到最近的一家烧烤摊,手一挥,正准备开点。忽然想起什么,返回去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她眨巴着大眼睛,有些难于启齿:“我身上没有钱......”
她刚想说“只要一百就行”,话还没出口,听到单玺“哦”了一声,从西装裤里掏出一个有些陈旧的棕皮钱包,直接啪地一下放她手心,“想吃什么,自己点。”
宋词握着沉甸甸的钱包,脑海里飞速转过“钱包里肯定有很多卡很多钱”的想法,迅速过渡到“他怎么可以直接把钱包给她?她只要一百啊”
等反应过来时,单玺已经关了车窗,宋词拿着钱包晕乎乎地走向烧烤摊,像是捧着一大块金条,全程捏着钱包生怕被人抢。
旁边的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毕竟这年头穿着及地晚礼服出来买烤串的女人不太多。
点好之后,宋词问了句“总共多少钱”,就准备掏钱。
不得不说,打开钱包的那瞬间,有种异样的激动。女人拿到男人钱包的时候,总是容易觉得有种“这男人把钱交给我管了”的错觉。
宋词瞄了眼他钱包里黑卡的数量,心头颤了颤,小心翼翼地从一沓整齐的毛爷爷中捡出一张,付好了烤串费。
烧烤摊正好与车窗相对,隔着窗,单玺看着宋词弯腰一边拿烤串一边提着裙摆的样子,忽地扯了扯嘴角,“真是又蠢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