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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先生不会的……”宋琅的声音哽咽，“我们去医院……”</p>
去医院也没用了，宋琅心里很明白。</p>
傅庭凌的身体本就是不好的，可是他一直在透支自己的身体，他撑了这三个月，最后是自愿断药的。</p>
现在他吐的血太多了，连吃进去的药都一起吐出来了，五脏六腑似乎容不下任何东西。</p>
傅庭凌迷蒙的睁大眼，雨滴融到眼睛里，他觉得眼睛很疼。</p>
但是最疼的还是胸腔，那里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掌，在狠狠地捏碎他的心脏。</p>
他很疼。</p>
傅庭凌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那样的微弱无力，他快要哭了。</p>
“我……不去，她怎么办？”</p>
“我不去，她要怎么办……慕岚要是……不相信她呢？”</p>
“那是不是……就没有人会管她的死活。”</p>
“扶我起来……我要去。”</p>
临终，他想不是自己快要死了，而是他不去，她面对危险该怎么办？</p>
他还是护不住她一生，他还是没办法像个英雄那样，拯救她于水火。</p>
这一次，他可能是真的去不了。</p>
他的满月该怎么办？</p>
“先生不会有事的，您一定会平安的。”宋琅也哭了。</p>
傅庭凌已经疼得把嘴唇都咬破了，血水从口鼻里涌出，他此时狼狈无比，短发胡乱的贴着满是雨水的额头，露出的眼，空洞得可怕。</p>
他很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他双腿断了，他起不来。</p>
更别提现在身体已经到了大限，他根本就起不来。</p>
他只能像个傀儡一样，在漫长的疼痛里等待着死亡的到来。</p>
他还是放不下她。</p>
放不下。</p>
“宋琅……”傅庭凌的身体在战栗。</p>
“我在。”</p>
他收紧的手指猛地松开，手指都泛着疲惫的苍白。</p>
“我不行了……我去不了，你带着傅家的人，去截住霍之洲……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截住他。”</p>
“那您呢？”</p>
傅庭凌轻轻地笑了笑，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p>
“答应我两件事情……”</p>
“您说。”宋琅点头。</p>
傅庭凌吸了一口气，一手颤巍巍的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p>
他用另外一只手抹掉了脸上的血，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痛得满头是汗。</p>
不，如今他全身都湿透了，已然分不清楚什么是汗了。</p>
他感受得到他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的流失，最后如同被寒霜覆盖了，颤抖得更加厉害。</p>
“不要……告诉她我不在了，我的书柜里，有我写好的信，你每年在她生日的那一天寄给她，以我的名义寄给她。我写的信件有很多封……写到了她一百岁。她一定可以收很久，她不知道我不在了……她就不会难过了。”</p>
“一千万的支</p>
票，作为给你的酬劳，你一定要……完成。”</p>
他连什么都安排好了。</p>
他已经可以从容的面对死亡了。</p>
只是如今唯一遗憾，是不能救她。</p>
他救不了她，见不了她……</p>
“第二件事，我死后……把我埋在柳州市，墓碑上不刻字，不留名讳。”</p>
他说不下去了，苍白冰冷的脸上有着虚弱的笑容，而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p>
如果墓碑名讳不是江满月之夫，他宁愿不留名讳，反正此生不过是一场错。</p>
一切，都是一场错，一场遗憾。</p>
“我会办好的，先生您放心吧。”宋琅含泪点头。</p>
傅庭凌似乎再没别的遗憾了，他忍着疼，对宋琅笑了笑，可是很快他又陷入了一阵极致的痛楚里。</p>
尖锐的疼痛在五脏六腑间搅动，疼得他的意识都模模糊糊的，昏沉朦胧。</p>
他很难受，因为这剧烈的疼痛，一张脸都有些扭曲，覆着惨然的死白，面无丝毫的血色。</p>
雨下得更大了，像是要把这前程往事都冲刷而去。</p>
他的手指节泛着白，嘴里又溢出了血迹，嘴唇一张一阖，低低呢喃。</p>
宋琅凑到他面前，听到他在说的话，眼眶一下就红了。</p>
他说：“满月……我舍不得你。”</p>
可是他的轻声呼唤，没有任何的回应，甚至得不到她的一句我也是。</p>
因为如今的江满月还在生死逃亡，而她也给不了他一点温度，都没办法握住他颤抖不已的手。</p>
傅庭凌在痛苦惨烈的梦魇里，意识模糊间，他好像听到少女在脆生生的叫他。</p>
‘傅庭凌。’</p>
‘喂，你是傅庭凌吗？我是江满月。’</p>
‘我的名字是不是很有趣？我哥哥说，只要看到变圆的月亮，就会想到我！’</p>
‘你喜欢陆安宁什么？我都可以学啊。’</p>
‘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p>
‘你呢？傅庭凌喜欢江满月吗？’</p>
他吃力的睁开眼，蓦地一瞥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当初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的江满月，她身披着金色的阳光从尽头里走来。</p>
她对他灿烂的笑着，笑容明媚如夏花。</p>
他努力的扬起手，发颤的指尖透过朦胧的雨幕，试图抓住少女的裙边。</p>
但他指尖只能感受到一阵冰凉的液体。</p>
他看着金色光芒里的少女，她的眼睛清澈如碧，眸子里满是他的脸。</p>
他蓦地就哭了，艰难地张开了嘴唇，无声地张阖。</p>
“我喜欢你。”</p>
“傅庭凌喜欢江满月。”</p>
话落，他在冰冷的大雨里，笑着笑着闭上了眼睛，身体软了下去。</p>
他彻底的陷入了黑暗里，这一生都不会再醒过来。</p>
他的呼吸停了，心跳也停了。</p>
他终于可以去找属于他的江满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