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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救命!!”
宴香胡乱挥舞着手臂挣扎, 从床上一坐而起。
手里有什么东西倏然掉落在地, 宴香费力支起身体, 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去看那什物, 目光所及时竟是一怔。
嶙峋痩骨, 风雪劲梅。
是谁将那千丝万缕的柔线, 在这脂粉锦缎之间刺出一寸寸风霜傲骨。
月夜下, 临别间。
她将这个荷包赠送与她, 亦是要她留住自己的那一份骄傲。
可是……
我还能有骄傲吗?
我已经,
回不了头了呀。
宴香苦笑着摇头, 手臂再无力支撑, 重新倒回了软塌上。她没有睡去, 只拿一双黯淡的眸子没有目的的看着帐顶。鹅黄锦缎上一对彩蝶翩然在花间穿舞,艳丽分明的色彩看得她一阵目眩。
这么华丽的帐子……
“啊!”宴香猛地坐起, 这太过迅猛的一坐让她本就晕眩的脑袋更加难受,眼前全是金星点子。宴香等那些东西淡了些, 便匆匆忙忙踩了绣鞋下床, 紧张的四处打量。
“这是……朝云夫人的房间……”
琴朝云去世的时间离现在不算短, 但是据说因为宇祝生大少爷“情深义重”, 每每来到这里便要“睹物思人”好一阵子。所以没有人敢将这间屋子彻底清理出来, 所有的东西都还留在原处, 丝毫未改。
丝毫未改?
等等……
平日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房间,怎么今日变得这么乱。那地上斑斑点点的是——血迹!!
顾不得物是人非的惆怅, 宴香散着一头青丝, 拖着长长的外披下摆沿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四处寻找。那血迹混乱不堪, 时而斑斑点点,时而竟是若拖拽出来的形状,这血迹的主人定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绣鞋不知遗失在了哪里,她赤着足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浑然不觉。
那个吊诡的梦境一直在宴香心头萦绕不去,此刻又见了这血迹,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愈演愈重,宴香发现那血迹竟然不仅仅是在屋内,还延伸到了屋外!
这里是琴朝云的院子,平日里除了奴仆定点定时打扫,其他时候不会有人来访。那自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宇祝生吗?可是这血迹是谁的,谁跟着来过?
宴香神思飞转,此人流了这么多血,可见伤的极重,既然如此定不会大摇大摆的晃出院子,必然还在此院中!可会是谁呢……那抹不祥的感觉几乎充斥了她久睡后昏沉的脑海,她脑中越乱,心便也越急,一不留心在调头时被拖地的衣摆重重绊倒在地。
“嘶……”她的膝头被磕破,鲜红的血液渗透了薄布,涓涓的往外冒。就在她抬头的时候,那幽深茂密的小竹林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吸住了她的目光。再也管不了生疼的膝盖,她起身便往小竹林那边跑去。
她双目圆睁,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思绪被冰雪覆住,完全不敢去想自己看到的景象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我不相信……
额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了下来,冰冰点点迷离了视线。而眼中却是淌下了一股股温热的液体,试图去用自己微薄的暖意消融这漫天的寒雪,螳臂当车般不自量力,荒唐的可笑。
她摔倒下来,整个身躯都趴伏在冰寒刺骨的雪地上,一点一点向前挪着,终于将那个已经凉透的躯/体搂入自己的怀中。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能颤抖着唤出那两个字,“鑫儿……”
青色的衣衫被人粗暴的撕毁,几块残片零碎的覆在李鑫儿的身体上,似乎在为她保留最后一点尊严。一头青丝早已凌乱,冻得苍白的小脸上,一处明显的砸伤红的触目惊心,从凝结了黑红血块的伤口可以分辨出,这是被重物砸出来的伤口。
她的身上布满青紫的印记,宴香原本早已哭的麻木的神经一跳一跳,根本不敢去想象李鑫儿究竟在那件屋子里遭到了怎样的对待。李鑫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知是冷的还是痛的,宴香怎么都无法让她舒展开来。这么多年的保护,她何曾令她受过这样的苦。
——宴香,你后悔吗?
——你如果发现你的舟是漏的呢?
——你拼尽半生的心血打造的木舟,其实一直居住着一窝白蚁。它们从深处蚕食,你却浑然不知。你用你的血你的肉日复一日的打造着这艘在你心中完美的木舟,有一日终于发现,它其实早已千疮百孔,但为时已晚。木舟在海中沉没,而你被抛弃在了茫茫苦海苦海之间,寻不到依托……
——到那个时候,你又当如何自处?
此刻的我,活的像个笑话。
我活着,就是为了守护我的亲人,在这飘摇的尘世间有个依托。
我舍了我的贞洁,舍了我的青春,舍了我的幸福,舍了我的良心,舍了我……喜欢的人……
现在的我,还剩下些什么?
我这一辈子,又抓住了些什么呢?
泪水已凝结于框,漫天的寒冷终于将它冻住,化作碎末。素白的飘雪将一地的红腥覆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杀戮,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没有生死……
上苍骗我……
我还能骗得了我自己吗?
————————
隆冬时节,一捧雪敲腊月寒。
宴香和其他侍女一起,为宇家的赏梅宴做准备。因为宇老夫人卧病在床,所以今年的赏梅宴办的比较素朴,宴香一众并没有太辛苦。大抵都是些准备食谱,礼品单子,邀请名单之类的活计。一般卯时开始干活,做的紧张些,酉时便能休息。宴香每日便早早做完工,去厨房炖点补品上宇老夫人屋里伺候。眼下的她再没什么牵挂,便也不怕开罪宇祝生,冷着脸辞了宇祝生屋里的一切差事,召入老夫人院里,夜里伺候完便回自己屋里抄经礼佛,帮老夫人祈福。
幸亏宇祝生最近迷上个戏子不管不顾的纳了回来,没日没夜的与其厮混。对于宴香的事情也没放在心上,左右家主之位已经得到身/子也已经玩腻便任由她去了。
这日,宴香刚做完活计,炖了点乌鸡栗子汤往宇老夫人房里送去。老夫人的院子里遍植红梅,此时刚下完一场雪,地面上覆着一层厚雪,踏上去晶莹绵软倒有几分意趣。
突然一个小身影见到人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从梅花树上直接跳下来一个不慎栽在雪地里。一片碎玉乱琼之间,她小小的身体被火红斗篷团成一团,看上去十分可爱。
宴香被她逗乐了,将乘着汤的托盘寻了个石桌放下,然后走过去蹲下身将那个小小的身影从雪地里拉起来。这一照面,又将她吓得向后跌倒了去。穿着火红斗篷刚刚骑在梅花树上玩耍的小娃不是旁人,正是夭璃。
宴香看着她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如坠冰窖浑身打颤。却见夭璃歪了歪脑袋,大红色的昭君裘从脑袋上滑落下来,露出脑袋上两个小发团。她黑洞的眸子配上莹润的肌肤,血红的樱唇,这幅样貌在同龄人之间实属诡异,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却也漂亮的惊人。
夭璃搓搓小手,对着宴香犹豫了一会,又搓了搓,这动作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看的宴香呼吸急促浑身寒毛直竖,宴香见她只顾着在那里搓手不上前来,寻了个时机“霍”的站起身来,汤也不顾一溜烟跑进了老夫人的屋子里,“哗”的甩上大门。
夭璃惊呆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这么怕自己。她把搓了又搓的小手贴在自己肉鼓鼓的脸蛋上,又学着今天看来的样子放在嘴巴前面呵了呵气。再放在脸上感受,小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好像……还是很冷。
为什么那些小姐姐把手搓一搓,在脸上捂一捂,嘴巴前面吹一吹就好像不冷了,但是自己就怎么也不行呢?
真奇怪呀……
夭璃歪着脑袋半天也没有得到答案,这整个院子的人又紧紧闭上了门,天寒地冻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待,只好自己弯腰捡起小小的昭君裘自己替自己戴上,然后离开。
“咦,香,香……”
夭璃的小鼻子动了动,她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鲜香味。嗯……好像是从石头桌子那里传来的,夭璃探了探脑袋,迈开腿跑到宴香刚才因为害怕而顾不上取走的汤盅前停下。
夭璃伸出手用尽力气去够,却只能勉强够到托盘的一角边缘。她想了想干脆跳上桌子盘起双腿坐好,然后把那盅热汤抱起来。
诱人的鲜香引得夭璃食指大动,她揭开汤盅的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哈~香,香香~”小小的嘴巴包住汤盅的边沿,想着能够喝一口这闻着就如此鲜美的汤汁,那该有多好呀。可是就在舌尖将要尝到那汤的时候,夭璃犹豫了。
她发现,这个汤的温度似乎在她揭开盖头之后开始逐渐流失,这个情形把她吓坏了。稚嫩的小脸揪起,夭璃进行着痛苦的抉择。大约一刻钟后,夭璃嘟着嘴气鼓鼓的盖上了汤盅的盖子,然后把汤盅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抱好,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小小脸蛋缓缓凑近汤盅紧紧的贴在上面,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暖暖的……咯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