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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发动了电动轮椅,回到那张小木几前,一边说:“世侄,来喝酒啊。小侄女,又要麻烦你咯。”
我牵着唐双,回到沙发旁坐下,她弯腰帮我们斟酒。我注意到,倒给我的那一杯,要比给付老爷子的浅一些。这样的动作,肯定是有意的。
我的心里突然感到有点儿温暖—唐双这是把我当自己人,让我少喝点儿。
不过,这点儿小把戏哪能瞒得过人精付老爷子?他把木几上的两个酒杯推到一起,哈哈笑道:“小侄女,你这是瞧不起世侄嘛,怕他喝多了晚上不行?”
唐双嗔道:“付伯伯,您怎么能这样?”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打趣道:“老爷子,您刚还说自己眼力不好,我看,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又看看唐双,她会意地点了点头,帮我把酒加到齐平,然后坐回我旁边。
我举起水晶酒杯,向付老爷子示意道:“老爷子,不好意思,这杯我干了。”
付老爷子年纪虽大,酒量一点儿不见小,也跟着我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时候,我试探着问道:“所以,老爷子您是想让我们把救生衣上交了?”
付老爷子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大笑:“哈哈哈哈哈……”
我跟唐双面面相觑,看他这大笑的剧烈程度,我真担心他会笑得窒息掉。
过了十几秒,付老爷子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一边摸着自己胸口,一边乐不可支地说:“世侄啊,老头子要那件破烂儿干啥?是,是老头子想要你们帮个忙……”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两眼精光四射,像一头捕猎前的猛兽:“帮忙保守秘密。”
我跟唐双异口同声道:“保守秘密?”
付老爷子点了点头:“对,帮老头子,也是帮鹤璞岛,保守秘密喽。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们在鹤璞岛上捡到了一件充气救生衣。”
“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但是唐双比我更快地问了出来:“付伯伯,你要我们保守秘密,所以把岛上的网络上行信号都封闭了,只能下载,不能上传?”
付老爷子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小侄女,聪明。不过不是整个岛,老头子只是交代搞网络的孩子,把你们四个人的手机、电脑都封闭了,孩子具体怎么弄,老头子不管,也不懂啊,哈哈哈。”
难怪刚才水哥的朋友圈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去,原来是我们被拉了黑名单。
不过……
我吸了一口凉气,就一件破救生衣,需要那么劳师动众吗?一件破救生衣,为什么会成为付老爷子口中需要保守的秘密?这跟鹤璞岛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之间,一架海底飞机出现在我脑海里,难道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问:“老爷子,所以说那件救生衣真的是从MH370上掉下来的?”
付老爷子还没开口,唐双却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鬼,不是的,MH370的飞机型号是波音的777-200ER,我们捡到的那件救生衣,从款式上看,是属于空客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要说出的话对于她来讲是一个挑战:“而且,是20世纪90年代空客的飞机配置的款式。”
我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20世纪90年代,那就是十几二十年前了啊,难怪救生衣那么破。”
我想了一会儿,又皱着眉头说:“不对啊,如果救生衣是MH370的,这个我好理解。老爷子您是怕成为找到飞机残骸的线索,一堆搜救队啊、记者啊什么的跑来岛上,弄得这里鸡犬不宁。但如果不是MH370,就没有这个问题,那您又在担心什么呢?”
付老爷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我:“年轻人哪,还是太……太年轻喽。”
他轻轻哼了一下:“救生衣嘛,小侄女说得没错,不是MH370,是空客的,而且是十几年前的空客。”
唐双对于救生衣所属的这架空客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兴趣:“具体是哪个型号?是不是空客A310-200?”
付老爷子抬起头来,眼神有些闪烁:“具体型号嘛,老头子忘喽。你们说,飞机虽然被称为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但是也架不住意外。今年,光马来西亚航空公司不就掉了两架嘛,你们刚才说的MH370,3月掉的,还有一架7月掉的,是……”
他用满是皱纹的右手食指,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想不起来喽,是哪个航班号来着?”
作为“人肉民航客机百科”的唐双不假思索道:“付伯伯,您说的是MH17航班,机型是波音777,今年7月17日从阿姆斯特丹国际机场飞往吉隆坡国际机场。凌晨零点起飞,预计降落时间是当地时间早上六点。”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那张严肃的脸;虽然不知道她的学历跟学校,但就凭这逆天的记忆力,她读书时肯定是个女学霸。长得好看,家世又好,脑子还比你聪明,这样的女人真让人绝望。幸好唐双本来就是“T”,要不然的话,我的“非常爱慕但是这辈子不可能追得上的女人”名单里,又要多加个名字了。
唐双可不知道我这复杂的内心戏,继续讲解道:“飞机飞到乌克兰靠近俄罗斯的边界时,毫无预兆地坠毁了,机上的283名乘客,还有15名机组人员,共298人全部遇难。根据荷兰的最终调查报告,认为飞机是被山毛榉导弹击落的。”
我耸了耸肩膀:“飞机上的人死得可真不瞑目,到现在也没个定论—到底是哪一方发射的导弹,叛军和政府军相互推卸扯皮呢。”
付老爷子的眼神似乎聚焦在遥远的过去:“乌克兰,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在那边待了几年。”
我饶有兴致地问:“哦?老爷子在那干吗?”
付老爷子回过神来:“哈哈,还能干啥,经商呗。石油生意,老挣钱喽。”
他轻轻敲了下水晶威士忌杯,示意唐双倒酒,然后说:“扯远了,扯远了啊,年纪大了就这样,唠叨。老头子要说的是啊,你们看,飞机从天上往下掉,除了我们知道的,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我皱眉道:“老爷子,这个我就不同意您了,飞机掉下来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啊?马上就传开了。”
付老爷子脸上又是那种表情:“世侄,九几年的时候你几岁?十来岁对吧?你回想一下,那个时候的信息科学,可没现今发达,几千米外的地方掉下来一架飞机,你还未必就知道。”
我挠了挠头:“那倒也是,那时候信息不发达,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电话初装费要大几千,只有当官的跟暴发户才能装得起。不过再怎么说,出事那个国家的报纸总会有点儿记载的吧?真要去翻的话,还是可以查到的。”
付老爷子干笑了两声:“世侄,不要说是二十多年前掉了的一架飞机,就是今年3月份掉的那架,现在有多少人关心?还有被打掉的那架,现在才过去多久?5个月?你身边还有人讨论吗?”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真没有。”
付老爷子叹了口气:“所以啊,过不了几年,除了那些有亲人因意外丧生的人会偶尔想起之外,别的人哪,都忘光喽。”
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旁边坐着的唐双身体开始颤抖。
我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一向从容镇定的她,现在脸上却是蛾眉紧蹙,牙齿咬着下嘴唇,像是心里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我想了一会儿,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关切地问:“怎么了?”
唐双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一下:“没事。”
但即使是我,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情绪波动,更何况坐在对面的人精。
她又对付老爷子笑了一下:“付伯伯,那架空客飞机的事情,我想知道得多一点。”
付老爷子笑吟吟地看着她,这一次没有要唐双倒酒,而是自己给自己斟了小半杯。
然后,他闻了闻杯里的酒
,又放回到小木几上,淡然道:“那架飞机啊,老头子知道得也不多。只不过从两三年前开始,就陆续有一些东西,救生衣啊,餐具啊,乘客的衣服、鞋子啊,漂到我们岛上。那时候岛上的酒店才刚刚建好,还没开张呢,我就决定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不对外说,不然的话呀,既怕影响酒店声誉、影响客源,也怕来一群记者啊,吵吵闹闹的,不得安宁。”
即使是我这么单纯的男子,也听出付老爷子的这个说法不靠谱。鹤璞岛上的种种古怪规定,应该就是他一手定下来的吧?一个调性如此高冷的岛,还会考虑客源那么low的事情?记者虽然是个问题,但不让他们上岛就行了吧?再说,来一趟马尔代夫成本那么高,没什么媒体可以长期支撑记者来这边蹲点的。
唐双的反应比我要大多了,她罕见地用了质问的语气:“两三年了,难道您没有去找过那架飞机吗?”
付老爷子笑了一声:“找?也找过,我们也想找到飞机残骸,一次性收拾好。所以啊,用岛上的船跟飞机,在几个可能的方向都找了一遍。不过我们不是专业打捞的,找了几次,一无所获,也就放弃喽。”
他自顾自地说着:“所以啊,攻击没有用,我们就转入防守。一开始是让岛上的孩子们去找,一发现马上处理,但有时候还是会被客人先看见啊,有的客人不在意,另外有些在意的,我们就做点儿工作,让他们帮忙保密。”
我皱眉道:“做点儿工作?就像您现在对我们做的?”
付老爷子嘿嘿笑道:“世侄,你要这么想嘛,也不是不行。后来啊,有个孩子想到可以用我养的大黑来帮忙搜寻,老头子就训练了半年。大黑果然聪明,一发现海滩附近,甚至海底,有那架飞机的东西,就会来通知老头子。你说大黑啊,要求比人少多喽,给一桶小鱼做奖励,就满足喽。”
他摩挲着长满皱纹的双手:“唉,说远了,说远了。所以嘛,多亏了大黑,这一年多来,硬是没有客人发现这些不该发现的东西喽。”
我不由得奇怪道:“那下午大黑看见了救生衣,为什么没有通知老爷子,反而是带了我过去?”
付老爷子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这一点,老头子也没想通啊。大黑虽然不怕人,但是非常认人,只有对我才那么亲近。可是你看,你跟老头子长得也不像,没道理会认错啊?”
我皱起了眉头。确实,如果从外貌上看,我跟付老爷子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但是估计魔鬼鱼分辨人类并不是看脸吧,或许我在某些动作、气味上,跟付老爷子有相似之处,所以它才会认错。
我还在想着这个问题,付老爷子突然来了一句:“世侄、侄女,老头子有事要拜托你们。”
看着一个残疾老人一本正经说要拜托你点儿什么,我不禁感到了压力:“您说。”
付老爷子看着我的表情,嘿嘿一笑:“你不用紧张,老头子要你们做的事情很容易办到。老头子刚才也说了,要世侄跟侄女帮忙保守秘密。不仅是你们,还有同来的另外一对。老头子今晚没让他们一起来,一个是知道细节的人越少越好,另一个原因,老头子看出来你们两个对另外那两人的影响力。只要你们愿意帮老头子的忙,一定能在不说出细节的情况下,让他们也一起保守秘密。”
我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暗暗感叹付老爷子毒辣的看人眼光。甜爷肯定会听唐双的话;让水哥不提这事,就更简单了,因为他本来就不关注。
付老爷子脸上突然严肃起来,直视我的眼睛。这样一个残疾的七十岁的老人,光是用眼睛盯着我,就让我觉得像被捏住了脖子的猫,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了。他没了刚才嬉笑的神色,正色道:“老头子说过,上了这座岛,就没想着再走。所以,老头子要保护这座岛,让它继续安静下去。至于那架飞机,就让它在海里安息吧,我们也不去打扰它喽。”
他又是一笑,笑容里却有点儿自嘲的神色:“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谁还关心呢。”
“我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