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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杯面包车开始发动,前座的驾驶位上,传来一阵大笑声。
我这才意识到梁Sir是在开玩笑,不过这不是我迟钝,一本正经的人突然开个玩笑,旁人一般都会当真。
梁Sir让开车的同事别笑,自己却也开心地笑了:“鬼叔,你想多了,我们的华南分部就在天河区,从这里开车过去,不堵车的话20分钟就到了。”
我挠了挠头,不解地问:“你们不是国际刑警吗,办公地点就在市区里?这样格调不够啊,一点都不像电影里演的。”
梁Sir笑眯眯地解释:“鬼叔,普通人不了解国际刑警的运作,很正常,可是你作为一个当红网络悬疑小说家……”
我不满地说:“别骂人啊,你才当红网络小说家呢,你全家都是当红网络小说家。”
我情愿他说我是三流作者,业余作者,这都是事实,毕竟我主业是个小微企业的工厂主,写小说纯粹是闹着玩,小说质量也很一般。但是,梁Sir硬要说我是当红作者,那就是在骂人了。
梁Sir没有生气,继续说道:“总之,你应该补充些关于国际刑警的知识。虽然我们是由国际刑警组织指派,但派驻在哪个国家的国际刑警,都会归属到该国的警察部下,穿该国的警察制服,拿该国警徽,这样便于在本国执行公务,以及和当地的警察们进行合作。具体情况,不便透露。”
对于自己的无知,我心里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不过脸上却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哼了一声说:“嘁,还以为国际刑警有多高大上,原来那么接地气啊。”
梁Sir却愉快地点了点头:“接地气,我喜欢这种说法。接了地气,才能处理好本地的案件。”
我翻了个白眼,转头看着窗外向后飞逝的风景。中午从深圳来广州的时候,路边的雾气已经消散,不过依然是阴天,在这样的天气里,本来就有着历史感的城市,看起来更加阴郁。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怎么才能从梁Sir的嘴里套话。叔一辈子为人清白,这是第一次被警察逮捕,总得弄明白是怎么栽的才行。
没想到,我还没说话,梁Sir就先开口了。
他依旧笑眯眯地问:“鬼叔,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我回头看着他:“废话,当然想知道。”
梁Sir点了点头:“还有刚才在现场,你问我这是国内的案件,为什么会由我们国际刑警来负责,对吗?”
我皱眉道:“嗯,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梁Sir笑了一下:“你的这两个问题,其实是同一个问题。”
我不由骂道:“要讲快讲,别卖关子了,我看啊,你比我适合写小说。”
梁Sir并不生气,就像他从来不会生气一样:“为什么我说两个问题是同一个问题,因为就在前天,7号的晚上,侯小杰被害身亡的一小时后,远在澳大利亚的墨尔本,也发生了一起同样诡异的疑似自杀案件。”
我没想明白这回事,打断道:“全球每天那么多人自杀,墨尔本有人自杀,跟广州有人自杀,两件事有毛关系啊?”
梁Sir不慌不忙地往下说:“鬼叔,尸检报告的结论,侯小杰的死亡时间应该,应该是在7号晚上7点左右。”
我回忆了一下,圈圈说她是昨晚10点联系的猴子,对方没有回复。如果梁Sir说的没错,那么在圈圈发微信给猴子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超过24个小时。“可怜永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里人。”不对,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
我皱着眉头,在心里默默计算。圈圈是昨晚联系猴子的,打电话没有人接,说明猴子当时已经死了,但还没有被警察发现。照这样算的话,梁Sir和他的同事只能是在今天凌晨到早上的这段时间里,发现了猴子的尸体。
这么说来,猴子自杀身亡之后,尸体在出租屋里的那张电脑椅上,愣是坐了超过24个小时,才被人发现。
不过从另一方面看,梁Sir的这些同事们,竟然在从今天凌晨到现在不超过12小时的时间里,就拿到了猴子的尸检报告,并且把这个案件跟远在南半球的另一起案件联系起来,可以看出他们效率有多高。
或者,换个角度想,可以看出这两起案件的严重性。
我吞了一口口水,作为那么严重的案件的嫌疑人,我此刻的心理压力是很大的。
梁Sir看了我一眼,继续介绍案情:“而在7号晚上,墨尔本当地时间,大约10点钟……”
我在心里默默计算,墨尔本跟悉尼用的应该是一个标准时间,比北京时间晚两小时,这么算来,那边案发时,我们这里是8点左右,确实就是在猴子身亡的一个小时后。
梁Sir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一名叫作Leslie—许乐诗的22岁中国留学生,被发现溺死在公寓的浴缸里。当时公寓里虽然有合租的两名室友,但她们都被证明跟这起案件无关。根据室友的证词,Leslie并没有饮用酒精,或者服食精神药物,只是像往常一样去洗澡,半小时后,其中一名室友发觉怪异,用钥匙打开浴室门之后,发现Leslie已经溺毙在浴缸里。”
我插嘴道:“这有什么奇怪,或许她是癫痫发作、心脏病猝死什么的。”
梁Sir摇了摇头:“我们也试想过死者是否有这些
疾病,但她的过往病例否定了这一点,而当地的尸检报告指出,死者肺部有大量积水,确实是在浴缸里被淹死的。”
我皱起了眉头:“所以这个叫Leslie的妹子,是好端端地一个人在泡澡,也没喝酒嗑药,也没有发病,更没人把她的头往浴缸里摁,但她竟然自己淹死了?”
梁Sir赞赏地点了点头:“鬼叔,你分析得没错。”
我挠了一下头:“但这不科学啊,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我好像看过什么实验报告,人类无法闭气死亡,也就是说无法自己把自己淹死,因为求生欲望会阻止身体这么做,意志力再强大也不行。就像,就像一个人也没办法用刀插死自己,同时还面带微笑……”
说到这里,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确实,猴子跟这个Leslie的自杀—梁Sir声称是谋杀,都有个共同点,就是违背了科学常识,太诡异了,简直不可思议。
梁Sir笑了一声:“在广州跟墨尔本,一前一后发生了同样性质的谋杀案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国际刑警会接手侯小杰谋杀案的原因。”
我点了点头:“好吧,我懂了。”
我加快语速,质问道:“可是你说了这么一堆,还是没有解决我的问题啊,为毛要把我当作嫌疑人,嗯?”
梁Sir又笑了一下:“鬼叔,首先,请你不要担心,你不是我们的嫌疑人,至少现在不是,我请你回去协助调查,只是为了问清楚一些问题。其次,为什么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是因为Leslie跟侯小杰有一个共同点……”
说到这里,梁Sir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得不感叹他这个关子卖得恰到好处,催促道:“什么共同点,你倒是快说啊。”
说到这里,梁Sir收敛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地说:“共同点在于,这两个受害人都在你的QQ群里。”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靠,怎么会?
我摇了摇头,语无伦次地确认道:“QQ,呃,你说QQ群,是那个‘Wuli……Wuli鬼叔不会轻易狗带’的群吗,群号……”
梁Sir帮我把群号念了出来:“152984116,没错,就是你说的这个群。”
我头摇得更狠了,大声否认道:“我群里没这号人啊!”
梁Sir耐心地解释道:“Leslie是她生活中用的名字,她的QQ昵称是‘孤独南半球’。”
我不由得一惊,我想起来了,确实,群里是有这样一个妹子!虽然她话不多,但确实是有这个人没错。
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同一天里,隔着一个小时,在南北半球的某地,竟然有两个在同一QQ群的人自杀了。
如果自杀有可能是巧合的话,但是以这么诡异、这么极端、这么有违常理的方式自杀,就绝不是用巧合这个词能解释的了。
难道说,是我建的那个粉丝QQ群,受到了什么死亡诅咒?
这个时候,我能理解梁Sir为什么要逮捕我了,或者按照他的说法是请回去“协助调查”了。换了是我来办案子,也肯定会这么做的。因为一男一女两个死者,分别在南北半球,除了死亡方式都很诡异之外,可以找到的共同点,就是都在我建的那个群里。
这样一来,找群主出来调查一下,看有没有可用信息,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挠了挠头,而且我这个该死的群主,竟然还作死地跑到了案发现场去看,这进一步加大了我的嫌疑。
这么想着,我索性问梁Sir:“梁超伟,你告诉我,你把我抓来……”
梁Sir不厌其烦地纠正道:“是请你协助调查。”
我摆了摆手:“好好好,你请我协助调查,是不是跟我跑到案发现场有关。”
梁Sir点了点头:“是的,根据我们的办案经验,谋杀案的凶手,特别是变态连环谋杀案的凶手,都倾向于在案发后回到现场,通过回味当时的案发场景,再次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需要。”
我不由得骂了起来:“你才变态啊,我靠,这可真是冤枉啊,我是在帮群里一个妹子,啊,这妹子是猴子的网恋对象,她跟猴子失联了,哭着求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啊。不信的话,你看我的QQ聊天记录啊,你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逮捕我啊!”
梁Sir笑了:“鬼叔,不用看聊天记录,我完全相信你。现在问题在于,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不是逮捕了你,而只是请你回去协助调查呢?”
我心里一万个水哥骑着一万头“马”奔腾而过,这哥们儿怎么就那么纠结“逮捕”和“协助调查”呢?
不过,等水哥骑着“马”跑掉之后,我稍微冷静了下来,想一想,梁Sir说的话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
我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慢慢说道:“你要我相信你啊,也不难,我看电影电视里,嫌疑犯都不准打电话的。这样,你让我打个电话,我就信你没有逮捕我,而是请我回去协助调查的。”
梁Sir看着我笑了一下,笑得那么自然:“没问题。”
我反而愣了:“没问题?你说没问题?”
梁Sir点了点头:“当然,不过鬼叔,你想打给谁呢?”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我女朋友。”
梁Sir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有女朋友了?”
我不爽道:“我靠,你什么意思,我有女朋友怎么了?还是梁警官你掐指一算,算出我命范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老?”
梁Sir摇了摇头,笑了一下,笑容里却有点怪怪的:“没有,我是以为你会等……”他挥了一下手,“没什么了。”
我怔了一下,心情突然也差了起来,虽然刚才就没多好。
我当然知道,梁Sir说“以为你会等”的那个人是谁。大半年前,我和水哥还有两个妹子一起去了云南德钦,一座叫卡瓦格博的雪山上。出发之前,我是以推倒那个叫小希的长腿妹子为目标的,可是后来诡异的事情频繁发生,在卡瓦格博的顶峰上,我们遇到了罕见的“重力反转”。
现在回想起来,那其实应该是两个平行世界靠近、摩擦,产生的重力异常。不过当时,我们所看见的,只是在暴风雪后雪山顶峰的天空中,一座镜像般倒挂的红色“血山”。
而跟我一路暧昧过来的小希,为了我们这群人能活下去,飞向了那座血红色的雪山。说起来,我跟梁Sir现在能坐在车上,都是多亏小希。
从梁Sir的角度看,我跟小希本来就是一对,再加上救命之恩,所以他觉得我要等小希从那个血红色的空间回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啊,我本来也不会那么快恋爱的,如果不是两个月前,我莫名其妙救下了唐双的话。
我突然有了个奇葩的想法,小希救了我,我救了唐双,这么算下去,其实小希也间接救了唐双。
梁Sir看着我在发愣,抱歉道:“鬼叔,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事的。对了,你不是要打电话吗?”
我摇了摇头:“算了,没心情。”
突然之间,口袋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我的手机铃声是鸭子的叫声,所以每次有人给我打电话,都让周围人感觉我衣服里藏了只鸭子。
“呱—呱—呱。”
我叹了口气,掏出手机,估计又是什么推销电话。
没想到,竟然是我的女朋友—唐双。
我指了指手机,问梁Sir:“能接吗?”
梁Sir笑了一下:“当然。”
我刚接起电话,一句话还没说,对面就传来了霸道女总裁的声音:“你在哪?”
我皱起眉头:“呃,我在广州。”
“几点回来?今天的会挺顺利的,我现在准备过关,拿了瓶86年的‘武当’,今晚我们……”
她说的武当,是香港人惯用的翻译,其实就是木桐庄园的红酒。唐双那么有心情,特意带红酒来跟我吃晚餐,估计是公司上市有了好消息。
红酒我倒不太在乎。跟我谈恋爱之前,她是一个实际上的处女—如果处女的定义是从来没跟男人滚过床单,跟我恋爱后,到现在也还保持着原状。难得今晚她情绪高,喝完红酒之后,应该会有些进展……
我抬起头来,狠狠瞪了梁Sir一眼,都是这家伙,害我错过了今晚的大好机会。
不过,就算现在跟他说“我今晚要跟女朋友滚床单,你先放我回深圳”,也是百分百行不通的。
我叹了口气,对着手机支支吾吾地说:“呃,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唐双果然聪明,马上就听出了不对劲,问道:“是不回来了,还是回不来了?你出了什么事?”
我解释道:“你听我说,我现在跟国际……呃,跟我朋友在一起,他有事情要我帮忙,我得办完了才能回去。”
唐双表达了她的质疑:“你在广州有朋友?”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唐双继续说道:“鬼,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梁Sir。他虽然扭头看着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在这么小的车厢里,我跟唐双的所有谈话内容,不光是梁Sir,开车的司机也会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刚才梁Sir提起了小希,我并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跟现任女朋友那么亲密。
我想了一下,轻声说道:“我现在不太方便讲电话,这样,我在微信上告诉你。”
如果是一般的女人,这时候会问“有什么不方便,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至少也会迟疑。
但是,唐双却一如既往的聪明、干脆:“好,那我挂电话了。”
结束了通话,我看了一眼梁Sir,他还是在望着窗外,并没有阻止我跟唐双说明情况的意思。我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他“协助调查”的说法,并不只是安慰我而已。看来,事态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严重,我并没有真的被当成重要的嫌疑人。
这么想着,我打开了微信,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跟唐双说了一遍,并且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去。
看完我打了好几分钟、几百字的汇报,唐双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虽然回答很简短,但我却是在20秒内就收到了这个答复,说明挂掉电话之后,唐双一直在等着我的消息。
我心里不禁有一点暖,这个表面高冷的霸道女总裁,其实还是挺关心我的。
刚把手机收起来,梁Sir就回过头来跟我说:“鬼叔,我们到了。”
我往车窗外一看,这不是天河区的CBD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