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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发动机发出“轰”的猛响,疾惶地驶出亮亮灯饰有限公司大门。看着后视窗里的戴总挥着双手作别的模样越来越扭曲越来越小,舒子真忍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声,按下车窗,吐出一口清痰,好像要把伪君子戴总淹没在这口痰里。
坐在后排的杨弘开忧郁地瞥了一眼她,欲言又止。舒子真猛地拉开车门,左边开车的司机老顾被她这个危险的动作吓了一跳,车子摇晃了一下。杨弘开急道:“子真你干什么?老顾快停车!”
他话音刚落,老顾已经把车停稳。舒子真坐在副驾驶座上发了一阵呆,推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边走边道:“你们回去吧,我走几步。”
这里属于工业区,宽阔的马路上人迹稀少,路显得特别孤单特别长,不过这样的地方适合发泄情绪或者平复情绪。舒子真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小时,脚酸痛得麻木了,才到了热闹所在。周边人多了,来来往往人声嘈杂,舒子真不经意地一撇头,一个人似乎刻意躲闪了一下,避到一个建筑物后。她心里一咯噔,紧走十几步,绕到一家商店前,这家商店规模大,一排店面气势非凡,她放慢脚步利用一个凸出来的角度偷窥身后,一个躲躲闪闪的身形进入她的视线。
她回转身,那个人不见了,她返身走到那个地方,站在那儿:“你出来吧!”
一个人讪笑着,站在那儿,开玩笑地:“子真,真巧,在这里都能碰到你。”
“是啊,是很巧!”
那人走到她身边:“我们是有缘人,在哪里都会碰到。”
“杨弘开杨总,别玩了,我没事,你不需要担心我,你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企业发展上,而不是我身上。比如现在易行鞋业碰到资金困难,你去跟踪一个银行经理比跟踪我有效果。”
“我才不干那种下三烂的事情。”
“你跟踪我就不下三烂?”
“这怎么一样呢?子真你不知道跟踪你是多么美妙的事,好像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个时候我经常偷偷地跟在你身后,去食堂,去教室,去图书馆……”
舒子真打断他的话:“杨总,我
想一个人走走。”
“好吧,你一个人走吧。我也正想一个人走走,请你不要干涉我的自由。”杨弘开道。
“杨弘开,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赖?”
“如果这也叫无赖,那就无赖吧!我长这么大,别人一直说我忠厚老实诚恳,我自己都烦了,今天第一次有人把‘无赖’这么独特的评价跟我连在一起,我真是又喜又悲。”
不在办公室,杨弘开似乎放开了一些,幽默了一些,没有那么拘束和压抑了。
“杨弘开,我本来不觉得,但刚才你这么一说,还真给人无赖的感觉,我不想跟这样的无赖在一起。我走了!”她迈开长腿,撇下他阔步向前。杨弘开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杨弘开,你这个无赖!你有完没完?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没事,你别跟着我!”
“我不是无赖吗?我一个无赖想干嘛就干嘛,谁管我那就比我更无赖了!”杨弘开赶上几步,收敛了嘻嘻哈哈的表情,认真地道,“子真,我们的思路没有错,只要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就没问题了。”
“什么思路?”
“引入股东注入资金,今天戴总不识货,明后天肯定会有其他企业老总投资进来的。我们干脆引进大股东,从此高枕无忧。”
“杨弘开你是不是想把易行鞋业搞垮、搞成不姓宁的你才高兴,对吗?”她突然尖刻地道。
杨弘开好像被大棒狠狠地重击一下,目瞪口呆,脸色惨白得吓人,呆立在路边。舒子真走了两步见没有人跟上来,回头看他这模样,觉得自己刚才这句话说重了,掩饰道:“你干什么啊?我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杨弘开步履沉重地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子真,我从来没有想把易行搞垮,我只不过不想让你这么辛苦。”
他认真中带着苦楚的表情让舒子真动容。这些年来他的心思,她又怎会不明了?
他的不离不弃令她感动,她对他的歉意从来没有消减过。
她特意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于我,只有易行在,我的生命才有
意义和价值,你又不是不明白。”
杨弘开嗯哼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伤害中平静下来。刚才那句话从舒子真口里突然蹦出来,是那么意外那么突兀,这么地刻薄这么地不留情面,这样的话根本不是她的风格。她是那么沉静平和,善解人意,温柔可人,可是现在?
如果说刚才舒子真这句话的内容给他沉重一击,还不如说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给他的打击更大。
这也是他越来越令他忧郁的一件事。
他越来越悲哀无奈地发现,陷入困境的易行鞋业,不断地改变着舒子真,扭曲着舒子真,甚至可能推动着舒子真走上一条不归路!
“你在纠结什么啊?不就是一句话吗?最多我向你道歉好了!”舒子真道。
杨弘开多想告诉她,他不因她的一句话而纠结,而是因为她一步步地远离原来的那个她,因为自己对她爱莫能助而痛苦而自责。
“放心吧,易行不会有事的,垮不了的,这么些年都挺过来了,以后不管怎么样还是一样会挺过去的!”舒子真道。
杨弘开内心痛苦的是,他跟她想的根本是两码事。
舒子真突然挽住他的手,往前走。
这意外让他惊喜交加,很轻易地击碎了他所有的痛苦和忧郁。他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他的心“怦怦”地跳动着。
两个人手挽手走在大街上,走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角落,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他曾在梦里无数次地重复这样的美妙,即使每次从梦中失落地惊醒,每次面对寂寞的天花板,他仍然无比享受着那份欢悦,并让那份欢悦延续着他的日常生活和工作。
现在,此刻,是不同的,是真实的!
她的手臂,她的体香,她的吐气如兰,真真切切地依偎着他,氤氲着他,让他飘飘荡荡,让他飘飘欲仙。
但是,这种令他沉醉令他沉湎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舒子真的一句话像当头淋下一泼水,把他冷冷地残酷地拉回到现实中:“弘开你闭着眼干嘛?你走路磕磕碰碰的干嘛?是不是你也发现有人跟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