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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怜悯的看着眼前风雨欲来的林放,一副“你想的不错我就是这么厉害”的表情,从容不迫的将毛笔舔饱了墨,继续在之上勾画起来。
“年轻人,不用太惊讶。把身后的雷收一收,这里没有避雷针。”
林放被这老成的男孩一句“年轻人”噎的不轻,一口脏话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现下当然是搞清楚这个莫名其妙的一零五六共事社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零五六共事社是你创立的?”
“那是什么玩意儿?”小男孩一脸好奇的瞥了他一眼,将画纸揭过用镇纸压在一旁。纸上所绘正是水镜下的山水图,山川毓秀,风月飘渺,灵气呼之欲出。
除了面无表情和老成的优越感,好奇是这个男孩子脸上显露出来的唯一符合他年龄的表情。
林放没有立刻回答他,就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一零五六共事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嬴政、唐宴、九一、王蒙和杜少陵究竟是怎么集结在一局,嬴政、王蒙、杜少陵既然都从历史脱胎而来,那么唐宴和九一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那个蜘蛛精一样的男孩又是什么违背科学和常理的存在,至于他这么一个平凡到土里的普通人,跟源远流长的历史没有半点关系,他又为什么会加入一零五六共事社?
哦,对,他是被林霖输给唐宴的筹码。
想到这里,林放眉头一紧。是了,这个问题上是他先入为主了。跟林霖赌的人不一定是唐宴。唐宴并不是海外共事社的人,怎么会恰巧碰上他叔并且碰巧知道他有个侄子呢?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把人当作赌注吧?
他转念一想,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谁说唐宴就是个正常人了。
怕不是评价太高。
百转千回的思来想去,林放姑且信了这梦中小男孩画下的一切都是巧合,张张嘴刚想再问些更加具体的问题,梦境却突然开始剧烈晃荡,天崩地裂似的发出破碎的巨响。
林放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头。那被棒击头部的撞击感几乎摧毁了他所有的感知,让他不得不直面如心脏搏动一般清晰有力的痛处。
林放咬牙忍受着被空间撕扯揉捏的巨大压力,在狂风怒吼中勉强睁开了眼睛。他的半边身体被暴雨和闪电席卷着拉往灰雾之境,另半边身体诡异的吊在空中,水镜支离破碎化作倾盆大雨落在川流中,叫原本平静的水面骤起波澜,横生迷雾。
小男孩安安稳稳的坐在垫子上,手中捏着一团揉烂了的画纸,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鬼东西。
一滩死水。
不知道为什么,林放看着这男孩,马上想到了这个词。
他的周身都布满着深不见底的失望、沮丧、痛苦和矛盾的深渊,这些情绪完全迎合谷底效应,只会越积越多,爆发的毫无征兆且肆无忌惮。
历经十余年与梦境的斗争,林放已经能够很好的躲避他的情绪低谷,像一位修表匠精准的调整时间一样调整情绪。而这男孩子,在应对情绪低谷上显然无比拙劣。
不,几乎没有应对,而是任而行之啊!
人在理论上拥有对自己梦境的绝对控制权,梦境反映着人们的所思所想并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加以展现。林放这般受梦魇所制的不过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能够凭自己的意志扭转梦中乾坤。自己的意志,自然受情绪的影响最为深远。
现实中相似的情绪最容易产生共鸣,更何况是百无禁忌的梦境里。
所以,并不是林放能够控制的意识主动找上这糟糕的情绪,而是这糟糕的情绪以强大的污染力和摧毁力拉扯着林放的意识。
林放不可置信的看着裹挟自己的灰雾。
出于无限噩梦的经历,他完全不能接受。
一直代表着痛苦与烦闷的灰雾撕裂两个空间救了他。
多么讽刺。
林放终于醒转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夜幕沉沉了。他睁着眼睛盯了吸顶灯好一会儿,意识才全部回笼。
他艰难的扭动了一下脑袋,头晕目眩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打量着自己的周围,不是他那间白花花的屋子。
啊,眼睛要瞎了。
妈的,灰色和黑色的双重配色是哪个混蛋脑子被门夹了想出来的。
林放一边小声咒骂着,一边撑着自己坐起来。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抑制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慢腾腾的往外走。
客厅只留了一盏小灯,林放习惯性的走去想把全部灯拧开,却被浓郁的烟味呛得有些意识模糊。
隔着半敞着的阳台门,唐宴好像没有听到林放走过来的动静。他一手夹着烟,也不抽,只是静静的看着忽明忽暗的火星慢慢侵吞烟草,烫着手指尖儿了也不扔,只是把烟蒂收进拳头,手掌一紧一松,小桌子上堆了一堆烟蒂。
林放倚着门站了两分钟,也没出声,连呼吸声都浅浅淡淡微不可闻。
他看着唐宴萧索沉寂的背影,陷入了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困惑。蛮不讲理冷着脸质问他的唐宴,溜进他房间被当场抓包还理直气壮的说不记得自己的唐宴,彩灯街上为了半笼小笼包大打出手的唐宴。
哪个是真正的唐宴?
林放又一阵头疼,想着用手揉一揉太阳穴,胳膊一下子打在了门框上。
“你!”唐宴给吓了一跳,手一抖,烟落在了地上。看清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林放没错,唐宴先是松了口气,盯着林放惨败无血色的脸又是心惊。
这一晕还晕出毛病来了。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啊。
“不躺床上就去沙发上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唐宴抓了抓头发,又补充了一句,“背你回来的时候没拿你屋子的钥匙,就先把你带到我的房间了。”
林放没点头也没摇头,没回床上躺着也没去沙发上坐着,梦游似的跟着唐宴去了独立小厨房,端了杯水出来。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唐宴把傻掉了一样的林放摁到沙发上坐好,自己跑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