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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座别院的第一晚,云白筠很不争气的做了噩梦。她梦见夜里,一个戴面具着红衣的女子闯进她的闺房,喂她服下了一粒毒—药,挣扎中,她碰落了女子的面具,女子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英气,若为男子想必气宇不凡,可她却偏偏生为女子,于是,则多了几丝巍峨,少了几缕儒雅。
云白筠大叫着醒来,煊舞正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唤着自己的名字。胸前的鹤瑞印正在发烫,想必颜睿也一定察觉到云白筠在做恶梦,从而用这种方式唤醒自己。
颜睿?云白筠似乎想到了什么,来不及和煊舞解释,便穿上鞋子跑了出去,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云白筠急急唤出颜睿:“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原来是这样,和我想的一样,我明白了。”云白筠怕颜睿被发现,匆忙让颜睿变回鹤瑞印,收在怀中,接着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却没想到,刚走出没几步,便遇见了在园子里四处走动的木青。
“木青你起的很早啊。”云白筠想问问刚才木青有没有看到她和颜睿的交谈,又怕如果木青什么都没看见这样贸然的问出口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只好讪讪的打了招呼。
“早。”木青倒是一脸平静:“慕姑娘的秘密,木青都知道了。”
“啊?”云白筠的心脏跳得很快。
“慕小姐恐怕不是真正的慕伊吧?在下数年前有幸见过慕小姐一面,虽说女大十八变,可变化应该不至于如此之大。”
原来他是指这件事,云白筠松了口气笑道:“彼此彼此。”
“这么说来,慕小姐也是知道我的身份了?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木泽,是木青的哥哥,也是崆曲最好的乐师之一。在下不忍令妹来宫中受苦,便在来的途中,与令妹交换了身份,给予令妹些许盘缠让她逃离崆曲。”
云白筠不觉想起了贺知青,在两个人经历过同一件事情之前,根本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理解,更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感同身受。而直到此刻,云白筠才明白自己辜负了贺知青怎样的良苦用心,正如眼前的木泽,宁愿自己犯下滔天大罪,也要护自己的妹妹周全。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云白筠问木泽。
“我想请你帮忙拖延时间,时间越久令妹逃离的希望便越大,而作为回报,在下愿把琴技传授给慕小姐,助小姐顺利进宫。”
云白筠微微一笑:“成交。”
“请问慕小姐真名是什么呢?”
“云白筠。在这里还是称我为慕伊就好。”
“那是一定。”
其实颜睿早在看到木泽的第一眼便认出他是男子,即便这个木泽长得的确颇有几分女子形态。看到木泽看破云白筠的身份却没有说破,此人想来应该不是敌人,倒是可以同盟的伙伴,于是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托梦给云白筠。
这一个月的时间对于云白筠来说,过的异常漫长,她简直想象不到这些女子是怎样在宫中生存下来的。吃饭有吃饭的规矩,走路有走路的规矩,就连睡觉,也是有规矩的。笑不露齿是最基本的规范,吃饭的时候,筷子要放在碗的右边且筷子头要朝座位,尾朝向人。行走要“步从容”。走路时应不急不慢、从容大方。身体要挺立,两眼直视前方,两腿迈步必须要有节奏,行走则必须一条直线上。
而在这期间,云白筠也着实体会到了皇宫内的尔虞我诈,这一个月里,难免和莫乔明争暗斗了几次。自从第一天云白筠当中揭了莫乔的短,莫乔便总是变着法的找木泽的麻烦,而与其说是找木泽的麻烦,倒不如直截了当的说找云白筠的麻烦。
云白筠时常提醒自己不要和她们做无谓的斗争,然而却也经不住莫乔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还好,过了今天,明天便要被送到宫中进行第一场初选了,过了这些日子,今后能不能见面还是个未知数,更不要说是得罪了。
第一场,是琴技的比拼。木泽装病没有来参加初选的第一场。云白筠心里一阵紧张,虽说方摩和木泽都有向自己传授过琴艺,可是要在短时间内打败这么多,其中甚至可能有已经登峰造极的高手,云白筠还是没有丝毫把握。
比赛按身份的尊卑排序,等级越低的人,排名越靠前。这些公公大臣,嘴上说着人人平等,实际上,他们却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这种身份地位。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文静木讷的瘦弱女子,她的琴技也和她的人一样,平淡无奇,中途因为紧张,有几个音弹得磕磕绊绊。一曲完了,女子捂着嘴哭着下了台,看来她的命运,定是宫女无疑了。
第五个上场的是煊舞,她弹了一曲琴调。想不到身材矮小的煊舞竟然对音乐有着超高的天赋,原本有些哀伤的调子,在煊舞的手中竟变得活泼起来,音符所到之处,无不生机勃勃。
云白筠被安排在倒数第四个上台。在这之前,木泽每天都带着云白筠练习弹奏,而此刻的云白筠终于得以近距离的看着大王子的模样,却觉得无比的熟悉。一时间,她心里有一种冲动,她的手指落在琴上,演奏出的并不是与木泽一起排练上百遍的曲子,而是一首出乎意料的另一首并不熟悉的曲子。云白筠轻轻抚摸着琴弦,这首并不熟悉的曲子仿佛有生命般的能感觉到她的心意,音符顺着她白皙的手指蔓延开来,每一处,都草长莺飞。
一曲终了,在座的所有大臣纷纷拍手称赞,而云白筠的眼里并没有他们,她只注意到,有惟一一个没有鼓掌的人,便是大王子。
什么情况?是这种没来由的自信没能得到大王子的认可吗?
最后一个出场的定然是莫乔无疑,她刻意走到云白筠身边,高傲的笑了笑,接着昂起头走上台去。莫乔登场的时机虽是压轴,实际上却并不好,君王大臣早已坐的不耐烦,哪里还有心情去听一个小女子弹得曲子呢?
而莫乔并不在意,她闭上眼睛,似乎此刻包围着她的并不是黑暗而是漫天飞舞的美丽音符。接着,莫乔睁开双眼,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桀骜不驯而是一种温暖与柔软,最终,那把不知被多少人弹过的破琴,在她的手中蔓延成最惊心动魄的旋律。
莫乔一曲弹完,居然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沉默。
几秒钟之后,则是热烈到足以湮没一切的掌声——包括大王子。莫乔再次经过云白筠身边,依旧露出那种神秘的笑容,显然,她赢了。
云白筠颓然的笑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完成任务吗?
“崆曲印。”怀中的鹤瑞印突然开口说话了。
“什么?颜睿你说什么?”云白筠忙把头凑上去。
“我感觉到崆曲印的气息了。”
“在哪里?”云白筠急切的看向四周。
“这里人太多,我不能确定。”
“那崆曲印会是人的形态吗?”
“我和千水都可以,崆曲化为人形应该也没有问题。”
“那也就是说,我们寻找的方向是对的了,崆曲印的确在皇宫。”云白筠喃喃的说道,云白筠的心情好了一些,即便不能被选到大王子的身边,至少知道了崆曲印的下落。
“姐姐,没关系,后面还有三场,加油哦。”煊舞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云白筠身边,给她加油打气。
“嗯嗯,你也是。我们一起加油。”
第一场比赛,莫乔排名第一,云白筠排名第二,煊舞排名第三。
初选第二场,是“棋”的比拼。云白筠对棋是一窍不通,还好崆曲的皇室对这场并不十分看重。云白筠博弈的对象刚巧是木泽,云白筠基本上是等同于乱下一气,看棋子摆在哪里顺眼便摆在哪里。还好木泽处处让着云白筠,虽然把一盘棋走成了一锅粥,可好在还是赢了比赛。
初选第三场,则是“书”的比拼了。在崆曲,大家最看中的必然是“琴”,应该没有多少女子见长于吟诗作赋。然而云白筠还是不敢怠慢,吟了在绘恩与贺知青比赛时,贺知青的那首更胜她一筹的诗。
“和烟金缕赞天休,
絮暖风斜霍岳横。
泉上烟迷一以旷,
窗纱被水最高峰。
向湖曳绿虽横溃,
挽住斜阳有斗争。
谩蹋朱桥吟有雪,
还飞两过过一生。”
“好诗好诗!一个女子能作出这样的诗,实在难得啊!”在座的文官们纷纷称赞,
云白筠微微颔首。在诗词歌赋方面,崆曲还是无法和绘恩相提并论的,连绘恩人都赞为上成的诗赋,在崆曲又怎会不受称赞呢?
云白筠正暗自得意,忽听不远处又响起了一阵叫好声,偏头一看,是莫乔,想必她的诗也受到赞赏了吧。
看来这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还真的有两把刷子,而不单纯是任性。
初选的最后一场,则是“画”的比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