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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坐在船上看着沿途风景,既有一丝快要见到朱邪瑜的兴奋和激动,却又有满心的担忧与焦虑:司徒瑾那小子弄出这么多事来到底是想干什么?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很有称霸之心、想要有一番惊天作为的人,他千方百计的吸取人功力做什么?如果他就是杀叶藿沐幽的凶手,那么是否还存在另一个专门吸取死人功力的人?他跟花想容是什么关系?他们到底在谋算什么?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船已靠岸玉溪渡头,下了船往东南行五六里路,便即到了苗地最为繁盛的城镇昆林郡,只因这里有整个苗疆最大的女娲庙,更有一度被奉为神话的拜月教总教遗址,且背靠苗界巫蛊中人引为圣地的月神山。
苗人一向只信奉女娲神,尤其崇拜月亮,是以三百年前打着无限神力皆来源于月亮的旗号,且教主均为女娲后裔的拜月教曾一度兴盛辉煌、横行于世,那时行巫的分诅咒、符术、巫医、摄魂,御蛊的分虫蛊、尸蛊、草蛊、落降、研毒,五花八门互相不服长年开战。
拜月教中兴后直接收服苗疆七洞二十四寨,令其相互融合,凡巫蛊门中人皆以月神山上月神宫为尊,拜月教空前强大,在苗地称王称霸,对邻地多有侵扰,更是不知死活的跑到中原为非作歹。后来拜月教经过几次内部混战,又有天山剑派联合中原两大门派来剿,虽然没有将其彻底诛灭,终是元气大伤不复当年盛况,渐渐也就也就没落了,对下面各派系失去了掌控力,重新又分裂出来十二教派统称巫蛊十二寨,各自散落于以月神山为中心的地界里,各自为政,互不买账。
拜月教虽名存实亡,且十二寨也都脱离出来,但是因其空前的强大和昌盛,再加上实惠不少,是以十二寨如今仍以拜月教分支自诩,哪怕曾经专门为祭祀供奉所建造的月神宫如今已荒废,仍被他们视为圣地和尊贵的象征,轻易不敢打扰,更不准许外人踏足。
月神山之所以被当年的拜月教看中,用作祭祀修建宫殿之用,全因为此山在苗地属最高,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最接近月神的地方,引渡通达神意最方便,更重要的是这个山头荫蔽潮热,植被茂密,盛产毒虫毒草,更是蛇蝎出没,毒瘴萦绕,是采蛊炼蛊的好地方。
巫蛊黑苗虽然凶残,但是对于心中的信仰却格外执着,因视月神宫为神圣之地,所以也自觉从不去涉足打扰,哪怕是平时不得以去山中采蛊,也最多只敢到半山腰,采至即回,一路回拜,生怕冒犯神灵。
我上山之前,便在城中弄了套女子苗服换上,腰间也别一些葫芦、丝囊什么的,这样就是苗人见我进山也只会以为我是去采蛊,不会引起怀疑。
月神山虽高却不如何陡峭,我因要防着蛇虫鼠蚁,也不敢一味的使用轻功,边撒着雄黄粉开路边留意着脚下,比我想象中轻松的是,一路上未遇着瘴气,也没有成群的毒虫阻道这种情况,倒是看到一些毒蛇蜈蚣的残肢断体。因女娲神是人首蛇身,所以苗人从来不肯轻易伤害蛇类,最多只敢驱赶,像这般大手笔把蛇**的大概是朱邪瑜无疑了。
到得山顶看到传为神话的月神宫殿,哪怕如今荒芜残破,其曾经的巍峨雄浑、金碧辉煌,如今仍可窥见一二。
宫门是大敞着的,想来已有人进去了,门街前的三排石板有几块已凹陷下去,想来是踩踏后就会触发某种毒气的机关,这也算已被人破了,我不由在心里赞了句:“干得漂亮!”
神殿正中供奉着一尊丈余高的人身蛇尾的女娲神像,旋坐在一株石刻睡莲上,眉眼低垂、双手捧心意为怜悯世人,其表情庄重慈爱,跟中原的观音法相有几分相似重合之处。神像周围设有水渠,想来四角上毁损到难以辨认的石刻应是喷泉口无疑了,只不过如今也早已干涸,
神像正对着一个圆形祭台,做得甚为宽广,想来除了供奉各种祭品香烛之用,还就是用来给多人跳傩所用,祭台下面有三块斑驳的石面,应是常年放置祭司和月巫女跪坐的蒲团经常磨损所至。
据说拜月教每年所有的祭祀和神谕之事都由红衣大祭司和两名月巫女共同来完成。月巫女倒还好,一旦上了年纪或者有了意中人想结婚成家,就可以自行请辞然后恢复正常身份,再由有资格的更年轻的少女顶上。红衣大祭司在常人看来就有些悲惨了,虽然是整个拜月教除教主以外最神圣高贵的人,一旦被选中成为大祭司奉了天告受了教众参拜,那么就是月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更意味着从此要断绝凡俗的情爱,或者说是断绝与凡俗人的情爱,如果真的想要婚配繁衍后代,那么对象只能是身为神族后裔的教主。
那么问题来了,女娲后裔从来都是女性,那么教主一定都是女性这点无疑,大祭司却是男女都可胜任,若同一期的教主和大祭司为异性还好说,在互相看对眼的情况下结为连理再好不过,倘若同为女性,教主是可以由着心意嫁人的,如果嫁的是苗人丈夫,那么婚后的生活也可以很自由很任性,甚至可以到如果遇到合心意的英俊少年或者强壮青年都可以充入闺房,丈夫不仅不会怨怼反而给予理解和支持,认为这是教主妻子在广施恩惠普泽教众,那些被她临幸过的男子也都会倍感荣幸,为着能为神教孕育出优良人才而竭尽全力。
最苦的当然就是大祭司了,但是当不当这个祭司从来都由不得当事人,因为很可能在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时,就会突然有一群黑衣人闯入家中说他灵气逼人是大祭司的不二人选,然后强行带走,从此可能就是再也不离开月神宫孤独终老的结局。
尊贵一生,孤独一生,这就是命运。
当然这其中也出过另类,就是那个发明相思蛊的曦月大祭司,据说她是成功脱离了拜月教的,但是经受过怎样的非人折磨与虐待,就不得而知了,到头来还是痴心错付,不得善终。
我突然很害怕很害怕,怕将来跟曦月一样的命运,好怕此番有来无回,更怕再也见不到朱邪瑜。
本来我一向冷静处事,尤其在情况未明的时候,此刻我却不顾一切的大声呼唤朱邪瑜的名字,如果他来了,也在这大殿的话,那么是一定可以听到我,回应我的。
喊了很久,边喊边找,没有人回应我,整个大殿就只回荡着我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会没有回音呢?是他根本不在这里?还是他已经……?
我彻底慌了,脚下也慌乱起来,心脏每跳动一下似乎都要耗尽全身的气力,不,我必须马上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左边的偏殿已被被坍塌的石柱、天花板所阻,只留余隙根本无法过人,我趴下来往里看了看,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暂时收起朱邪瑜可能被塌陷在里面的想法,转而往右边的偏殿进去。
这个偏殿只有主殿的十分之一大小,因在内里,哪怕外面天色光亮,此殿中却十分昏暗,我点亮火折子沿着墙线搜寻一圈,依稀辨出东面放置着一樽木架,上面摆满了各种装盛药品药材的瓶瓶罐罐,大概隔两尺的地方又放置着一樽更大的木架,上面则摆满了各种巫蛊有关的书籍,再往南面墙壁这里置了一张案几,上面笔墨纸砚一一俱全,待我再要转向时,猛然间瞥见案几的右后方处似乎站了一个人,此人身量不高,一身大红长袍,披散着头发,鬼气森森。
“是谁?”立马拔剑在手,饶是我这种从不信鬼神之说,历经种种奇险变故的人,也感到腿脚发麻,心跳加速。
那人没有答话。
我作势向他出了一剑,对方也任何没有躲避回应的意思。
这时我靠近我这边的案几上置着一盏未燃尽的油灯,于是将火折子附上将其点燃,室内顿时明亮许多,再去看那红衣人,又哪里是人了,不过是一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石人像。
左不过是哪一任红衣大祭司功绩卓著,才专门给她掉了玉像吧。
没再去在意她,借着此刻的光亮,我再次将整个偏殿大量一遍,越发觉得古怪的紧,你说它是个书房吧!偏偏有这许多药瓶药罐,中央还放置着一个丹炉,偏偏与中原术士的炼丹炉又相差甚远,更像是个有着精致镂刻的锅盖一体的煮饭锅子,你说它是丹室吧!偏偏这煮饭锅子下面又是个小型祭台,与主殿的形状、样式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规格较小。
且不论这个偏殿到底是干什么,我已经尽收眼底了,总之除那条过不去的通道,这整个殿宇我算是都转遍了,为什么就是不见朱邪瑜呢?除非他根本没来,除非他被塌陷在……我摇晃的脑袋拼命想甩开这个想法,那个通道如果是一早就被堵住的,我过不去他肯定也过不去,否则他人还能去哪里呢?
我一边踱步一边眼睛四下扫射,看看是否漏掉了什么关节或者可疑的地方,最终把目光锁定在那个玉石雕像上。
这个女子的目光不对,总不会是个斜视?肯定不会,就算本身是斜视工匠雕刻的时候也会给她正过来的,那么……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她的眼睛正盯着案几上的一张纸。
我忙赶去那桌旁看了一眼,那张宣纸上竟然有写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