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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神农谷后,一路向东,想着左右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倒不如再折回东南沿海的白烨村,一来自己穿越过来的落脚点就在那村子的后山森林,想要穿越回去估计非要回到原地不可,聚合了天地人三才,那时重开穿越之门,自己一闭眼一睁眼说不定就回去了;二来即便一时无法回去,自己到底还是与那神农谷东西遥隔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我大骂那白衣女子不负责任,把自己骗过来后就没再给自己指引个前程。罢了罢了,去他个五灵圣,关我甚事,在这动荡乱世,先保住小命,再安全地返回现代才是紧要。突然又想到白烨村一干村民,自己当时被淳于役掳走,也是自身难保,倒真是把这些人忘得一干二净,目前也不知他们生死如何。那些强盗应该也只是抢掠吧!把人都杀干净了,下次再来就没得抢了。
一路走来都是荒山野岭,饥食野果,渴饮岩泉,我自己学会搭棚建瓴,制一些简易的小窝棚,运气好时还能找到山洞栖身,再或者直接爬到树上睡觉。碧珺留下的内伤偶尔还会隐隐作痛,好在身上还带着一包在百草涧顺手采集的灵草,把些个紫芝红参嚼来咽下,倒也缓解了疼痛,再后来却不复发了,整个人感到精力充沛,身轻体健,爬树都更快了。
陆续经过几个小镇,终于到了戎洲城,也是个破破烂烂的小城,不过基础设施比较完善罢了。我到城里唯一的药铺,想把灵芝山参都卖给掌柜换钱,只是这小城掌柜胆小没见识,硬说辨不出真假,又拿出几样草药来给他也都不认识,最后好不容易让他收了几株活血化瘀的鱼鳍草,只换了二两银子,我问那掌柜哪里有大药铺,掌柜说往东再去十五里的酆都是个大城,我心想我这可已是入了四川境内,酆都可是传说中的鬼城,死去之人的魂魄都要经过这里才去转生,那百鬼夜行的情景想想都恐怖。到底是去也不去?
只是单单置办了一身简朴的衣物,吃了顿果腹之餐,再在个破烂客栈中住宿一晚,那紧巴巴的二两银子便所剩无几了,我咬紧牙关:“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姑娘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了,还会怕你区区一个酆都。”一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餐风饮露,漂泊无依,我突然觉得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起了个大早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酆都。果然是边陲大城的气象:街道宽敞齐整,南北纵横有序,屋舍鳞次栉比,更不乏朱门大户,钟鸣鼎食之家。一路走来竟碰不到几个行人,整个城镇仿佛笼罩在一种阴森死寂的鬼气之中,活人一进入此城,就与外界的生灵隔绝了一般,此时阳光犹未完全退却,即便胆大如我,也还是不禁感到森寒可怕。
游逛良久,终于找到一家叫做“长生堂”的大药铺,我直接找到掌柜的,将一包袱的灵药全部摊出,这店主也是识货之人,每一种草药都能叫出名称,并及时报出价格,还反过来赞赏我有眼光有胆识,想来他已知道这些药材的采集绝非易事,因此才对我这小小女子刮目相看,赞赏有加。
一通生意谈下来,我竟然赚得万金之资,心情陡然转为大好,想来这场穿越过来虽然颠沛流离,九死一生,想不到塞翁失马,倒卖个药材竟不小心成了富婆,就是回去现代,自己以后也不用给人打工了,只需买几处房产,再开个小店儿,便可惬意地坐享其成,逍遥于世了,想到这里我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除了药铺,我又找到一家钱庄,打量其富丽堂皇,规模宏伟,这才放心将钱财存进去兑成了一个个足色的小金锭,全部倒进小摊上买来的芙蓉锦袋里紧紧系住了揣进腰间,这才如释重负。那办理业务的伙计倒还算热情,打量她问道:“姑娘可是从外地来的?”
我点点头。
伙计的神色有些紧张:“趁天黑之前,姑娘还是赶紧找客栈投宿为妙。若实在找不到客栈,姑娘可还回到这里,掌柜的是好心人,小的跟他说说,将后院的空房腾一间出来,姑娘便将就一晚可好?”
我心想:“哼!什么好心,莫不是看我孤身一人,流落异乡,身上又携带巨资,这便打起我的主意来,想要来个财色兼收吗?”于是沉住气问道:“这是为何?”
伙计的神色更紧张了:“因为……唉……总之这地方一到晚上就邪门得很,不说也罢。小的也是外地来的,到这里做工两年多了,却还是不能习惯呢!”
我冷冷一笑道:“那就告辞了。”收起银票,转身就走了,身后还传来那伙计的声音:“姑娘,路上若是发现行人变多了,可千万别搭理他们,只管走自己的便好。”
此时夜幕降临,街道上除了我自己,更是再无一个行人,流动的云层时不时挡住冷月清辉,地面上明灭不定,更增加了这座城市的鬼魅之气,我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和呼吸声,一颗心脏绷得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好在前方不远处一座房屋依然门户大开,灯火明亮,我像看到救星似的冲进去,果然是一家客栈。那店中小二正在执帚清扫,掌柜正打着算盘点账,看到我来也没个笑脸,只道:“客官来得好巧,小店正要打烊。”
我问道:“老板,可还有房?”
店主眼也不抬:“房间有的是。”
付过房钱,小二领着我上楼,看着一间一间的客房都空着,我大惑不解:“我看你这家店装潢清洁都还不错,怎的生意这样清淡?”
小二笑道:“客官您不知道啊!这酆都城住的都是本地人,即便来几个外地的,也都是雇工,很少有客商旅人过往,所以啊这住店打尖的也少,生意自然惨淡了。这不,今晚还就您跟九号房的住客两位投宿来着。”
我在十号房住了下来,小二送来晚饭和洗澡水,临出门前还嘱咐我晚上只管蒙头大睡,听到任何声响都不要理会。我越想越不对劲,想自打进了这酆都城就处处透着古怪,莫不是真有鬼怪作祟。她简单地洗漱一下,便即躺在床上休息,床很软,被子也很轻柔,加上这一个月来的奔波劳碌,浓重的睡意滚滚袭来,不时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中突然传来女子哭泣声,断断续续的,泣声悲戚。“有人在哭?!”我睁开眼睛,竖耳倾听,的确是有人在哭,好像就在门外。她起身刚要开门出去看个究竟,又想起了小二的忠告,硬是按捺住急切的好奇心,再次闭起眼睛,又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搔得我额头冰凉,她眯着眼睛感觉到床帐飘动了起来,透过床帐,隐约看到一团白影窝在墙角,带她睁大眼睛仔细一瞧,赫然是个女子身影,黑发长长地垂在地上,那低低的哭声犹自响在耳畔。她此时目力极佳,黑暗中视物也当等闲,断然不会看花眼。她骇然一惊,睡意全无,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背心也让汗水浸得透湿,心里不禁暗骂道:“该死的臭小二,如是听你的只管睡,本姑娘这条小命儿岂非就要葬送在这里。”
我已明白这团白影是个什么东西,她所佩服自己的是此时此刻自己还能从容淡定地坐在这里,毫无顾忌地盯着这个“鬼”,看来这场穿越不仅让她变得有钱了,也让她变得胆大了,只是此番她是否还能继续胆大地有钱下去,还真是一个未知数。她从贴身小衣的内兜里面取出一道紫色的符咒——这是宇文彬送给她的救命灵符,道派的符咒颜色按“血紫金黄”来划分等级,这个紫符已是除道家自身鲜血以外最高的符咒了,即便是没有任何灵力的人也可以随意使用这道符咒。她默默地把字符攥在手里,捏成一个团,然后掀开床帐,对那女鬼笑道:“你蹲在那里干什么呢?”
那女鬼凄凄惨惨地说道:“我,我在找我的眼睛啊!”
我道:“我来帮你找找。”
女鬼高兴地说道:“好啊!”
我穿好鞋刚要站起身来,但见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就在自己脚边,倒抽一口凉气,险些就要叫出声来:“你的眼睛可不就在这吗!”
那女鬼站起身来,幽幽地说道:“谢谢!”飘飘荡荡地朝我飞过来,我瞅准时机,将灵符纸团朝着女鬼丢过去,只是这女鬼太过飘忽不定,符咒团太轻,我的准头又差,这一丢只刚刚擦过女鬼的长发,烧掉了一辔头发而已,反倒激怒了她。
“呀——你竟敢损伤我的头发,找死!”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和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黑发也伸长了丈许,密密麻麻地朝我席卷而来,我也惊叫着跑开,双手胡乱变换着手势,想学着宇文彬的样子驱鬼辟邪,心里却越来越凉,想这次真的是死定了,每次有事都是他来救她,这次却怎么也不会来了。
眼看发丝就要缠上我,突然一团金光自女鬼身后袭来,地上的那团皱巴巴的紫符腾空而起,紫光大盛,与金光混为一体,女鬼惊呼惨叫着满地翻滚,不时被那紫金光芒一裹,形神俱灭了。
只听门外传来一女子声音:“深更半夜的大呼小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已知被救,随即说道:“多谢尊驾救命之恩。”
那女子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这下半夜,倒再无异状出现,我真是踏踏实实地睡过去了。
直到次日巳时,我这才醒过来,若非腹中饥饿难耐,只怕她会继续美美地睡上一天。洗漱完毕,我像个大爷似的摇摇晃晃地下了楼,自从有了钱以后,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点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我一阵狼吞虎咽之后,略感口渴,于是问道:“可有什么喝的?”
小二道:“咱们这里有上好的陈年花雕,有甘芳醇冽的竹叶青,还有回味悠长的杜康酒呢!”
我微微皱眉:“那个、本姑娘不想喝酒。有没有牛奶,豆浆或者果汁?”
“啊——”小二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我,然后弱弱地说道:“不好意思,小店实无姑娘所说之物,不过小店还有一种玫瑰露,喝起来香甜绵软,想必符合姑娘的口味。”
我叹了口气,朝他摆摆手道:“好吧!你就上一盅来让我尝尝。”
这玫瑰露色泽嫣红,甜香四溢,我以为跟果汁差不多,仰头喝了一大口,谁知甜软清润之中还是带着几分辛辣刺喉,我咽下去一半,吐出来一半,还被呛得咳嗽不止。
这时,身边一只芊芊玉手伸过来,从我手中夺过酒盅,手的主人还没好气地说道:“真没用,连玫瑰露都喝不了,真是妄为女人。”说着,一仰头,将一盅玫瑰露饮得干干净净。
我抬头一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来人正是在百草涧有过一面之缘的虞锦素。
虞锦素像根本不认识她似的,径自朝掌柜走去。我拉过小二问道:“这人可也店里的住客?”
小二笑道:“正是九号房您隔壁的住客。”
我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昨天晚上救我的原来是她。她竟然没记恨我抢了她老公的救命草,看来还是个不错的女人。”
虞锦素敲了敲柜前的桌面,以警醒一心只在打算盘的店老板:“老罗,给我来三坛女儿红。”
店主的小眼睛骨溜一转:“可以,不过还请您先把酒钱付了。”
虞锦素怒道:“以前不都是先喝酒再付账吗?”
店主道:“那是因为您以前有钱。但是现在您身无分文了。”
虞锦素玉手拍案,指着老板的鼻子却说不出话来:“你——”
看到虞锦素一脸心虚,果是囊中羞涩的样子,我想这势利老板想是练就了什么特异神功,单是瞅一眼便知对方有钱没钱了。
虞锦素强忍着怒意道:“那我先赊着,改日再还你。”
店老板道:“不好意思,小店概不赊账。”
虞锦素道:“一个月来,我在你这里已消耗不下千金,难道竟不能通融一下?”
店主道:“素闻夫人您还会些飞天遁地的法儿,到时若是施展,请问小店又找谁收钱去?”
“啪——”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扣在柜面上,我笑盈盈地说道:“老板,你看这张银票能喝多少酒啊!”
老板见钱眼开,笑容灿烂:“我看至少能喝十坛女儿红,五盅玫瑰露。小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酒。”
我引虞锦素在自己的桌前坐下来:“一大早上的喝酒,还需得些饭食垫垫。”说着,又招呼着小二再上些菜肴。
虞锦素一摆素手:“罢了,没那吃饭的胃口,就这些酒最好不过了。”
我无奈摇头,又道:“小妹这厢还要多谢虞姐姐的救命之恩。”
虞锦素道:“其实那长发女鬼就只是蹲在那里,你又何苦招惹她。”
我托着下巴想了想,笑道:“嗯——这感觉就好像明知道有只蚊子趴在你身旁却要忍住不去打死它一样难受。”
虞锦素抿嘴笑道:“你这丫头形容得倒也贴切。”
我道:“其实虞姐姐倒是大人大量,没有计较小妹前番夺你瑶草之仇,如此还肯出手相救。”
虞锦素苦笑一声:“这瑶草本与我无缘,又岂能怪责于你,何况即便得到瑶草,我也不知能否救那人的性命。”她的眼中似有泪花闪动,仰头将一坛酒灌入口中。
我只觉这些酒就是随便一尝都辛辣刺喉,如此海饮那滋味儿岂非难受之至,若非心头有一道难解之结,又岂会用此刺激麻痹的方法折磨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劝解,只有笑道:“虞姐姐如此喝法,无怪乎月余就将囊中花了个精光。”
虞锦素哈哈一笑,放低音量对我道:“告诉你,姐姐我把那些渡过灵气的珍宝法器尽数当了,就连我最爱的金丝银绦的芙蓉苏绣肚兜也当了。”
我惊得差点将口中的茶喷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只听说貂裘换酒尽显少年狂,这肚兜换酒又算什么?她于百草涧初见虞锦素时,只觉她是个冷漠幽怨高不可攀的人,如此再看,实在是个大气爽朗毫无做作的女汉子,跟自己倒甚是登对,一时间豪情充臆,端起一杯玫瑰露,跟虞锦素的酒坛碰了下杯,仰头喝干了,清冽甘美中更透着一种醇厚回味的香甜,微感辛辣,倒是越喝越好喝,越喝越想喝。
一时间,这两个女子杯来盏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胡话,倒是越聊越投机。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二人均有些悲从中来,时至晌午,客栈吃饭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见这一双女子又哭又笑,喧闹不休,都觉得败兴,坐了一会儿又都走了。老板见客人从容而来,匆匆而去,拍着大腿唉声叹气,我知他心意,大笑着甩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才让他转怒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