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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乔筠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在沉默许久之后，直接掐断了电话。
……
乔筠不知道会在美国呆多久，她怕乔小乔会不适应一个人在国内，思索再三还是将她也一并带了过去。
机票是陈辰当天就定好的，第二天上午，乔玲没有跟着她们一起回去而是在这边处理张梅这件事。
乔筠带着孩子离开的那天，c市是阴天。
无垠的天空中，满是黑压压的乌云，天气沉闷，连着人也跟着沉闷起来。
她的表情是鲜少的严肃，甚至在看向乔小乔的时候，目光中也没了往日的那份温柔。
“妈妈，我们去哪里呢？”大约是感受到了乔筠的不一样，小姑娘一路上都不曾说话，只是在她们等着过安检的时候，才仰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乔筠问。
小姑娘的头发是乔玲梳的，简单的一个花苞头，粉色的蝴蝶结，看起来以后可爱活力，但是乔筠却觉得这样的气息如今在她眼里显得非常刺眼。
她略带冷漠的目光让乔小乔有些惧怕，小小的身体也不自觉的往她身后躲了躲，乔筠安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宝贝！”突然间，她挽起手中的小包，伸手将孩子抱在怀中，静默了片刻，便抱着她再次起身。
孩子四岁了，有些沉，但是乔筠还是坚持抱着乔小乔站着等安检。
不知道为什么，乔筠就在刚刚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心一揪，有些痛了，却又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看到乔小乔明媚的笑脸，她会问自己为什么小叶子要那么痛苦，她先前走进一个怪圈，如今因为孩子一个惧怕的眼神瞬间恍然大悟。
这些都和小乔无关啊！
她的小叶子或许很快就要离开她了，可她还有乔小乔啊？她也是她的孩子，她是那个最无辜的孩子。
达到美国已经是夜晚了，叶承域没来接机，机场大厅中立在人群之中的是陈辰。
乔筠老远地就看见了他，但是她并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慢吞吞地拉着小姑娘走在人群之中。
四周围的那些人长相肤色包括头发都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小姑娘满脸好奇又兴奋，先前在飞机上那股子困意十足又萎靡的模样完全消失殆尽了。
乔筠的心情很复杂，看着乔小乔的笑脸觉得治愈的同时，想到乔叶又觉得心痛难抑。
大约是陈辰看见她们了，立刻朝着她们走过来，顺手接过了乔筠手里的行李箱。
“叶总在医院陪着小小姐，我先带你回到住处。”陈辰说着便替她拉开了轿车的门，乔筠坐上去之后，他放好行李也立刻上了车。
孩子对陌生的地方总是充满着好奇和向往，乔小乔认识陈辰，在熟悉的人面前，小姑娘也没显得很怕生，叽叽喳喳说了一路，乔筠心情有些压抑，对小姑娘的很多问题都只是尽量回答着，陈辰倒是很有耐心地一个接着一个的回答。
窗外黑压压的一片，高架上被灯光装点得很是耀眼好看，尤其是在无边的夜色中，显得非常明亮。
这场纽约之行，对于乔小乔来说或许是场双程旅行，可对于乔筠来说，也许是场通往悲伤的单程旅程。
将行李放好，哄好了乔小乔，乔筠便跟着陈辰来到了小叶子住的医院。
环境清幽奢华，哪怕是夜晚，也显得它雍容华贵。
小叶子独自住在拐角处的一间vip病房内，她闭着眼，从远处看过去就是小小的一团，浑身都插满了管子，若不是机器还发出轻微的声音，她都会以为床上躺着的一定是个假人。
乔筠的双眸一瞬间就激满了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心仿佛被刀割似得疼。
她傻傻呆呆地站在门边，双腿像是灌了铅，一点移动不得。
“你怎么过来了？”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乔筠才猛然回过神来，伸出手慌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却不料越擦越是多。
“我，我——”
没事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就被叶承域拉到了一旁的房间内。
明晃晃的灯光下，乔筠低着头，企图掩饰住脸上哀恸的神色又或者是还未擦净的泪水。
叶承域站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沉默。
她没开口，他也没有说话。
周围寂静，空气也似乎在这一刻慢慢凝结。
许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将她单薄的身体拥入怀中，声音温柔又带着点点疲惫，说道：“别难过，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救她。”
乔筠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能说什么，其实她早就知道小叶子或许无法快乐长大了，哪怕心里知道了这个结果，她还是不想去面对，希望还有更好的结果。
“我——”话一出口，她早已泣不成声。
这些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哪怕她曾经很脆弱，可在遇到那些必须让她成长坚强的事情之后，她已经没了时间去难过或者去悲秋哀叹了，如今卸下浑身所有的伪装，她突然觉得很累很难过。
对于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哪怕相信人定胜天，也不得不去接受糟糕的事实。
“别难过。”叶承域鲜少安慰人，肚子里那些安慰的话明显贫瘠，这几天，他心里也非常难受，他心里的痛，并不比乔筠少多少。
“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有些难受。”乔筠压着声音小声抽泣，她伏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叶承域牢牢的抱着她的腰身，低头看着她的头顶，半晌，抬起手拍着她的手背，轻轻替她顺气。
“难过就发泄出来，我陪着你。”
……
午夜，乔筠最终还是哭累了，睡了。乔叶的病房旁有件单独的客房，叶承域这几天基本上都是住在这里的，此时乔筠正和衣躺在那张窄窄地单人床上。
他立在床前安静地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终于动了动身体，转身朝着阳台走去。
烟，在无边的黑夜中散发出点点火光。
他燃着一根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却并没有着急抽，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发呆。
这样的叶承域很少见，这些年来，他像是个永远不知疲惫的工作机器，大脑无时无刻不在运转，他的字典里，没有失败，只有不努力，可如今面对小叶子的事情的时候，他真的充满了压力和挫败感。
他或许真的无法从死神的手里抢回这个孩子。
他曾经不止一次劝过乔筠打掉她，可真的当她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深深发觉当年的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人生，很多事情都在一念之差。他不是圣人，不会完全没有错，可当年的情况……叶承域屏住呼吸，深深地吐了口气，闭上眼。
“你怎么没睡？”
乔筠睡得不安稳，没几下便醒了，她醒来之后便看见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起身过来，算是她随心的动作。
“怎么醒了？”叶承域在听到她说话声的时候就顺手掐灭了烟转过身来看她。
“没事，可能不习惯吧。”乔筠垂下眼淡淡的说了句，紧接着又抬眸看向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在这里抽烟。”
叶承域微微皱眉，并未接下她的话，乔筠心里了然，再次看他，样子确实不似之前那样意气风发，他眉眼间带着丝丝疲惫，眼下乌青一片，乔筠心头一滞，有些心疼了。
“你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是不是？”她问这话的时候，叶承域没点头也没摇头，但答案显而易见。
“你不是铁打的身体，叶承域，你不是最注重自己的生活作息了？现在是怎么了？”她刻意岔开小叶子的话题，可他却丝毫不许她逃避，双手抓住她的手腕，强迫着她看向自己，“是，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孩子，乔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会让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一点？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从死神手里抢来我们的孩子……
良久之后，乔筠再次抬头，双眸红肿，可这一次她却努力没让眼中的泪滑落。
“叶承域，其实你也知道结果是什么，我在来纽约的途中就已经看了医院的报告，其实小叶子…小叶子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如果不是那些仪器，或许她早已经离开了，我是个自私的母亲，更加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我希望给她一副健康的身体，看着她快乐成长，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前半辈子作孽太多了，所以这半辈子全部报应在了我的孩子身上……”
“可如果是我的原因，我宁愿上天惩罚的是我，还我一个健康的小叶子——”
她话音未落，唇便被`堵`住。
叶承域心疼这样的乔筠，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作为男人，这些压力本就不该是给女人承受的。
两人都像是困兽之斗，互相撕`咬着对方的唇，没有半点温柔可说。
黑夜中，两具年轻炙热的身体在互相慰`藉。乔筠紧紧的抱着叶承域的，她的心就像是漫漫长河中一扁孤独的小舟，摇摇欲坠。
两人一路纠`缠到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可是叶承域除了亲吻却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两人都像是落水的人，互相安慰着对方，以一种激·烈的方式发泄心中的压抑。
激`吻之后，便是一室宁静。
“叶承域，我们不要在折磨小叶子了……好不好？看着她痛苦的活着，比要我死都还难受，我没有办法替她承受痛苦，更加不想让她在生命的最后都还这样度过……”
她伏在他的肩头，轻声啜泣着说道。
放弃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于四年前的叶承域来说，似乎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可这对于如今的叶承域来说，真的很难。
心境不一样，珍视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良久之后，就当乔筠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声音嘶哑地说出来一个字：“好。”